今日天氣陰沉沉的,陽光很淡,在厚厚的雲層遮掩之下,即便是臨近中午時分,地面之上也沒有明顯的陰影。
而且因為陰天的緣故,今日似乎比尋常更冷一點,風也更寒一些。縱然不如北地的風,刮在人臉上猶如刀刮一般,但也有幾分針刺的感覺的。
柳如是的目光大半都在錢謙益身上。
如果柳如是不是錢謙益的身邊人,對錢謙益非常瞭解,此刻早就認不出來錢謙益了。
錢謙益在入獄之前,就已經病了。
此刻渾身上下只有一件破襖,還處處是漏洞,破口之處,也有棉絮探出頭來。
只是這些棉絮,也是相當然以為,而不是看出來的,因為這些棉絮早就看不出本來面貌了。一團團一條條,和汙漬混合在一起,形成莫名的物質。
錢謙益身形佝僂了許多,從來是一絲不亂的頭髮。早已不成樣子了,全部變成花白了顏色了。
並非錢謙益頭髮本色是花白的,而是錢謙益不知道多少時間沒有清理過了。
頭髮與汙漬板結在一起,鬍子也是一縷一縷,而且頭髮與鬍子都要沾在一起了,連眼睛都看不大清楚了。
錢謙益的動作明顯的慢了。
並非故意的慢,而是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的。
錢謙益入獄之後,因為答應與閻應元合作,並沒有受到什麼刑法,但是古代監獄的環境簡陋,讓錢謙益的病,越發沉重了。
如果不是錢謙益是重要人犯,說不定,就要病死在牢房之中了。
即便如此,錢
謙益的健康也受到了極大的催殘。可以說即便今日不復刑場,恐怕錢謙益的壽數也過不去明年了。
當初錢謙益初見柳如是的場景,柳如是還記在心中,雖然稱不上風華正茂,但也是意氣風發。與而今老態龍鍾相比,她忍不住心如刀絞。
“吉日已到。”有人大喊一聲。
閻應元將面前的令牌砸在地面之上,幾乎在令牌落地的同時,幾把長刀猛地砍下來。
錢謙益頓時身首異處。
柳如是縱然做了很多心理準備,但是看見這麼一幕的時候,依舊忍不住跌倒在地面之上,一時間盡然昏了過去。李香君連忙去看柳如是如何,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了。
在柳如是昏倒過去的同時,一陣鋪天蓋地的叫好之聲傳來出來。 還有不少人瘋狂的向前衝,被士卒們橫起長槍,組成人牆攔了下來。
有不少人真想生吃了錢謙益。
其實將錢謙益凌遲處死的建議,有很多大臣都贊成,只是張軒卻不同意。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如此暴虐。而且錢謙益怎麼說,也當過大夏的首輔,給他一些體面,不是給錢謙益的,而是給大夏首輔的。看而今的樣子,是張軒沒有順應民意。
面對這樣的局面,柳如是還是昏過去比較好。
錢謙益等人處死,還僅僅是一個開始。這裡的命令傳來。有傳令兵在大街之上,高喊:“開刀問斬。”
一聲傳一聲,一聲接一聲,聲音所過之處,所有長刀高高的舉起,在寒風之中更顯的冰冷無比。
幾乎在幾個呼吸之內,兩千多人身首異處。
這還不算完,高元爵的事情還有清理殘局,先將屍體清理出去,有家人認領,讓他們自己處理,沒有家人認領的,就在外面找一塊地方,挖個大坑一併掩埋便是了。
柳如是昏迷的時間不長,被李香君又是掐人中,又是潑涼水的,終於叫醒了。
她清醒過後,立即去給錢謙益收屍。
如果沒有高元爵暗中照顧,錢謙益的屍體不知道會被百姓弄成什麼樣子。
群情激奮之下,說不得能做出什麼事情來,袁崇煥就是先例。
不過,即便如此,柳如是也沒有得到錢謙益完整的屍首,原因很簡單,錢謙益與阮大鋮的人頭要懸首城門一個月。
這也是張軒與大臣們的妥協,用張質的話來說,就是,不如此不足以震懾亂臣賊子。
張軒也沒有力爭。他對這種細節上的入鄉隨俗,已經習慣了。
柳如是隻能將錢謙益停靈,一個月之後,等人頭收回來之後,再行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