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拿起筷子,伸出手去捻菜,在她面前夾起一根青菜,想要夾到她的碗裡,可抑制不住手在顫抖,那根青菜眼見要掉落,晚悅將自己手中的碗伸過去,急忙接住,才使那可憐的青菜沒有浪費,
他放起筷子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一種悲傷湧上心頭,久久不能平息,他的顫抖並不受自己控制,反而是他越想平靜下來越不能平靜。
晚悅拉著他的手,緊緊地握著,“你的傷還沒恢復好呢,不要想太多~”
看著她一臉緊張,他也只能微微笑一下緩解尷尬,其實,他的心裡清楚這並不會是因為舊傷未愈,而是他的身體已經出了問題,受到重創之後,很難回到從前的狀態。
晚悅將凳子往他的身旁湊近,用他的筷子網碗裡夾菜,用勺子拌在一起,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勺子已經送到了他的嘴邊,“來,張嘴,啊...”
在他傷好之前,她可以一直這樣餵飯予他,希望這樣可以讓他忘記這些不好的事情,他還需要好好康復,他略帶尷尬的張口,這是他這前半生最尷尬的時候,
一頓飯吃了足足一個時辰,更多的安幼厥不肯配合的張口,才遲遲不能結束,他的臉漲的通紅,臉頰發燙,暗自慶幸吃飯的時候只有他們二人,沒有其他人在旁邊隨侍,
她走之後,他又陷入常常的思考之中,若他再也能控制住這顫抖的雙手,他要如何力舉千斤之物,又如何保家衛國、上陣殺敵,怎麼能風光霽月?
那時他是否只能依靠著她的憐憫與愧疚將她留在身邊,他不知道那樣的生活可以維持多久,可她不是一個閒的住的女子,
她那樣脆弱卻還在故作堅強,本就脆弱的心靈還總有人要火上澆油,他現在沒有能力保護她,所以不能消沉下去,
午飯過後晚悅便離開府上,又獨留他一個人,坐在四輪車裡屋中,這樣的感覺很無助,但他也是理解,除了理解並做不了什麼,
他平日只是窩在書房看書,好似除了看書他什麼也做不了,他現在需要安靜,想要自己一個人把事情想清楚,從前的他也會受傷可每次也會休息一段時間,但是這次的時間好像更久,傷害更大,
他不去埋怨任何人,因為這是他心甘情願的,但她每次臉上流露悲傷的神情,他就會生氣,儘管心裡有些憤怒,也不會表現出來,他不希望成為她的牽絆,像鎖鏈一樣束縛在地面,她本屬於天空,應當自由翱翔。
他翻看著她所寫的書,有她跟自己講過的許仙與白娘子的悲情故事、也由桃花源這樣對美好事物帶著憧憬的故事,也有許多歷史故事:孟姜女哭長城、項羽與虞姬,這些都很悲傷,
他看著她散落的書本還有一些零星的紙片,寫著讓人看不懂的東西,什麼是飛機?什麼是高樓大廈?什麼又是病房?或許她在與陛下相認之前遊歷過很多地方,而他除了這鄴城之外很少走動,
而另一張紙上寫著,金星凌日?
他記得這個天象,那日天空異常,罕見的出現了日與月同時出現在天空中,驕陽似火,月光柔美,也正是如此那一役他才能得勝而歸,聽得太史令說那時千年不遇的景象,本主大凶,可在他看來確實大吉,
這也是剛她剛來到的齊國之前的事情,她也應該知道,因為舉國皆知,太史令將這件事美化成了陛下登基後的祥兆
,所以也就告一段落了。
晚悅來到公主府,每次只要她一踏進公主府的那刻起,端嬤就會到門口恭迎,跪在地上,行稽首禮,“拜見長公主殿下。”
“端嬤不必行此大禮。”晚悅虛扶起她,拍了拍她身上的塵土,
既然這公主府已經冷冷清清的不再如之前一般炙手可熱、門可羅雀,就不必在乎這些虛禮,
“禮數不可不顧。”端嬤垂下雙眸,不去直視晚悅的目光,倒是瞟了一眼她身後的水清,
高晚悅往裡面走著,忽覺一陣急催的涼風拂面,抬眼看向屋頂,一抹紅衣,在寒風之中格外惹眼,
“花辰下來。”端嬤嚴厲的呵斥,花辰在這公主府裡算是放飛在我,可聽到端嬤的訓斥,輕輕一躍,落在二人的面前,一切行雲流水,悄無聲息,
“你看,你不老老實實的,又捱罵了吧?”高晚悅笑著打趣他,若是在現代他就是那個令人頭疼的調皮搗蛋的學生,可一遇到嚴厲的老師就沒了脾氣,
“端嬤為何總是對我如此嚴厲,公主殿下還未開口。”花辰百無聊賴的撓了撓頭,一臉委屈的看向高晚悅,站在離端嬤十步之遙的地方,
“還不是你舉止不得體!”高晚悅拿起懷中的摺扇敲了他的頭,算是給他個教訓,“端嬤為公主令,何事不能過問啊?何人不能說啊?!”
水清沒有忍住,在後面偷樂起來,用袖口掩住嘴,可還是被耳力極佳的晚悅聽到了,看了她一眼就馬上斂去笑容。
晚悅用餘光輕撇端嬤的反應,她依舊雙手交叉恭敬地彎腰聽著吩咐,其實就是高晚悅自己在心裡還是怕端嬤的,她敢直諫晚悅的過失,但也都是為她好,跟像是個關心自己的長輩,所以在她的面前還是要乖巧些。
在這府中,她不敢欺負其他的人,倒是敢欺負花辰,因為不論怎麼過分,他都沒心沒肺的我行我素,不將任何事放在心上,只有一個缺點:好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