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遺江嗯了一聲,眼睛同朱信之交匯,便沒繼續講話。
很快,兩輛馬車錯身而過。
裴謝堂低頭看了手中的紙條,確然都是一些孕婦的忌口,她看過之後,面帶幾分惘然,一時間看著遠去的謝家馬車作聲不得。
朱信之便緊張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裴謝堂搖搖頭,有些唏噓:“當初我剛剛重生做謝成陰的時候,其實謝遺江對謝成陰一點都不好。但後來,他真的改了很多,如今更是疼愛我這個女兒。你說,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的女兒其實已經不在了,眼前的這個人是借屍還魂的泰安郡主,他心中會不會恨透了我佔據了他女兒的軀殼?我一想到謝遺江可能會很傷心,就覺得有些不忍。”
“既然不忍,那就不要告訴他吧。”朱信之說。
她從前的身份固然高貴,但如今已經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得認命。
他低聲開口:“阿謝,我希望你明白,一旦你說明自己的身份,那麼,世人便會忍不住懷疑我所做的一切,你的清白名聲難免被人詬病。裴家光明磊落,我不希望世人用異樣的眼光去揣測,你肯定也不願意,對嗎?你若實在想回去,也並非沒有法子可想。”
“什麼法子?”裴謝堂坐直了腰。
朱信之伸手理了理她的鬢髮,目光柔和:“裴家還有裴衣巷在,等他長大一些,讓他用泰安王府世子的身份,替老王爺認你做個義女吧。”
裴謝堂眼波一亮。
這可真是一個好辦法!
她忍不住誇讚:“你可真聰明!”
朱信之便湧出一陣驕傲。
馬車在宮門口停住,車裡的人陸陸續續都下來了,將宮門口擠得水洩不通。按照東陸的規矩,非帝后大婚和薨逝,中門不開,官員和家眷需走中門外的兩個角門。左側是官員們走的路,右側則是女眷們去的路。兩條長龍排著,人們有序的進入皇宮。朱信之和裴謝堂是皇子和王妃,可以不排隊,宦官領著他們二人從側門走入後,便有宮女前來帶著裴謝堂去覲見中宮皇后。
路過女眷那兒時,裴謝堂便瞧見祁蒙已經進來了。兩人匯合一笑,裴謝堂扭頭對宮婢說:“我同祈小姐一起走,你可繼續去領旁人到中宮。”
宮婢福了福身,應了一聲是,轉身回角門。
裴謝堂和祁蒙在人前是不避諱親熱的,宮裡有規矩,不許人挽著手而行,兩人並肩一路說話。
只是因前有宮婢豎著耳朵在聽,兩人只說一些無關緊要的。
裴謝堂碰了碰祁蒙的胳膊:“聽說祁太醫張羅著給你挑人家,挑了個什麼樣的?”
“他倒是想將我賣得值錢一些。”祁蒙撇了撇嘴:“不過,他那夫人不是吃素的,終歸還是知道了我是他前妻的女兒,變著法子想整我,老頭子讓她幫我相看人家,她便撿著一些歪瓜裂棗來噁心我。虧得她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浪蕩的都往我跟前送,還將這些人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顏面。她是不知道,她前腳給我吹風,我後腳去旁人家看診,人家怕我上當受騙都會說真話給我聽。”
裴謝堂開了眼:“她可真敢。”
“沒什麼不敢的。”祁蒙笑了笑:“左右不過覺得我很好拿捏。對了,你知道她先前還想將我定給誰?”
“誰?”裴謝堂問。
祁蒙不齒的咧嘴:“王傑君。”
裴謝堂頓時嘔了口氣。
這王傑君她知道,是個逛窯子都能賴上姐兒的人,在京中的風評都快趕得上萬人唾罵的份上了。就這樣的人,那夫人還有臉給祁蒙說,是覺得祁蒙傻嗎?
祁蒙樂得不輕:“你猜她怎麼說?”她捏著鼻子學當初祁黔的夫人說話的語態給裴謝堂聽:“阿蒙啊,我左挑右選,特意給你選了個好人家。這王傑君是京城裡有名的才子,他家世好,人也長得俊,聽說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在京城裡都是出了名兒的。好多人家想把姑娘嫁他,可惜都沒能入了他的眼,你若能成為他的妻子,定是京城裡的一段佳話。”
裴謝堂渾身冷顫:“怕是京城裡的一段笑話吧?”
祁蒙淺淺一笑。
“那最後呢,定了誰?”裴謝堂又問。
祁蒙忽而紅了臉,不說話了。
裴謝堂再三追問,她只是不說,裴謝堂倒忽然間福至心靈:“該不是就定的穆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