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往前走著,中書侍郎喬嶽西迎面走來,見了朱信之後,行了個極為正式的叩拜禮:“王爺請受喬某一拜!”
朱信之未曾避開,受了他這一禮。
喬嶽西站起來,極為欽佩的道:“王爺是真正的國士,先前喬某誤會了王爺,多有得罪,還請王爺恕罪。”
“我已受了你的禮,兩清吧。”朱信之微微一笑:“只以後,喬侍郎應謹言慎行,陪伴君王側,決不能出現同樣的錯誤。”
喬嶽西認真的點頭:“喬某受教。”
他走後,蔡明和覺得奇怪:“王爺,喬嶽西怎麼了,為何行如此大禮?”
朱信之就將先前喬嶽西多次追問他是否是因私心查裴謝堂的案子,屢次在朝廷和私下冒犯的事情說了。末了又道:“此人有擔當,知錯就改,真是社稷之幸。朝廷有蔡尚書、謝廷尉和喬侍郎這樣的人才,就算沒有我,也一定能繁榮昌盛,我很放心。”
蔡明和和謝遺江紛紛拱手:“殿下過獎!”
幾人一路出宮,說不完的知己話,明明是年齡跨度了很大的三個人,卻如同多年摯友,眼中只剩下家國,並無其他。
朱信之回到淮安王府,裴謝堂早已等不及迎了上來:“王爺,你這一去宮裡,真是去了好久。事情怎麼樣啦?”
“都辦妥了。”朱信之看著她,笑道:“等我再忙一段日子,我就可以在府中安心陪著你了。”
“我們不是還要去西北嗎?”裴謝堂不解。
朱信之的腳步一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裴謝堂心中立即湧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看著他:“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朱信之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成陰,往後恐怕要委屈了你。我不做淮安王爺,你跟著我,享受不到皇族帶給你的榮耀,也享受不到作為王妃應有的禮遇了。”他緩了緩,繼續說:“泰安郡主一案,我審錯了,我應該為她恕罪,所以,我向父皇請求,讓我來擔了這個罪責。父皇已經答應,褫奪我的封號,收回我的封地,往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不,比普通人還要不如。”他苦笑:“以後你能不出門,就儘量別出門吧。”
他很擔憂的看著她,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裴謝堂已經整個兒的愣在了原地。
她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朱信之說的話。他說,他不做淮安王爺了,宣慶帝決定褫奪封號、收回封地,他要承擔起冤死了自己的罵名?
“這不公平。”裴謝堂搖頭,眼中一片空白:“王爺,害死她的人不是你,這對你不公平。”
“可她是我毒死的。”朱信之伸出手,“這雙手,曾經端給她毒酒。這雙手,曾經寫過將她定罪的文案。我必須為此負責。”
他抬起眼眸,眼中有沉重,有掙扎:“成陰,你若不願意跟著我,我可準備一封休書,將你送回謝家。你不必跟著我吃苦。”
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緩慢。
裴謝堂越發呆愣,雙腳似乎生了根在地下,一動不動,像是牆面上風乾的泥土,任憑風吹雨打越發滄桑,她呆呆的重複:“你說什麼?”
“你放心,我休了你,你不會被天下人說三道四,只會有人說你做了個聰明的決定。”朱信之竟然還扯開嘴角笑了笑:“謝廷尉也不會怪罪你。”
“如果我不走呢?”裴謝堂輕聲問。
朱信之眼中剎那間春光炸裂:“那朱信之敢跟你保證,此生,我有的都是你的!”
都是你的!
裴謝堂含淚輕聲問:“都是我的,那你也是我的嗎?我去哪裡,你也跟著去哪裡,永遠不後悔嗎?”
“不後悔!”
“真的不後悔?哪怕我是要去地獄呢?”
“有你在的地方,沒有地獄。”他說。
裴謝堂看著他,極慢、極慢的笑了起來。她說:“我最難的時候你沒有拋棄我,王爺,你是個好人。可我不是,我是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