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之看著她,滿眼都是心疼。
她哭過。
裴家的祖訓,裴家人流血不流淚,從前他從未見裴謝堂掉過眼淚,包括當初裴擁俊去世,她也只在那一晚掉過一次眼淚,還怕被人瞧見,淚珠方濡溼了眼眶,就被她抬手摸去。她這樣的剛強,就連赴死都從容不迫。如今為了籃子哭泣,可見這丫頭在她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他有心要勸解幾句,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
她如今恨他正在頂頭上,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
朱信之轉頭,想勸解孤鶩,然而迎上孤鶩悲痛至極的眼,他也開不了這個口。孤鶩哭得比裴謝堂還慘,這個人少年時就跟著他,他又如何捨得孤鶩難過?
朱信之左右為難。
他勉強開口:“先回王府吧。讓籃子在王府出殯,我會給她最好的禮遇,請最好的法事來超度她,如何?”
“人都死了,最好的禮遇有什麼用!”裴謝堂扯開嘴角,嘲諷笑開:“莫非王爺以為,她就只值得一場法事而已嗎?”
“你想讓我怎樣?”朱信之看著她。
裴謝堂抬起眼眸,她神色冷漠,那雙晶亮的眼裡一片陌生。
她一字一句開口:“我讓你殺了陳淵,你做嗎?”
“不行,陳淵是證人。”朱信之想也不想的拒絕。
裴謝堂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連廢話都不跟他多說一句,轉身就走,臨別不忘吩咐高行止等人:“將籃子帶走!”
孤鶩立即摟緊了人:“誰敢!”
“動手!”裴謝堂厲喝。
黎尚稀等人素來只聽她的吩咐,聞言立即上前,方一抓住籃子,孤鶩還擊,毫不猶豫的攻黎尚稀的面門。
眼見著要打起來,高行止立即擋在兩撥人跟前。
他嘆了口氣,讓黎尚稀住手,拽住裴謝堂的胳膊,溫言開口:“老謝,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說幾句。”
“你想說什麼?”裴謝堂仍舊不滿。
高行止道:“讓孤鶩帶籃子回去吧。”他示意裴謝堂看了看床榻邊,他抿唇,看向籃子的目光帶了幾分理解和同情,他很明白籃子,這丫頭跟他一樣,都有各自說不出的苦,若那一日輪到他彌留,他恐怕到了那時候才敢說出自己的心意。他很同情籃子,也看得見籃子在孤鶩懷中時那種滿足和快樂,如果讓孤鶩帶走籃子,她想來也是樂意的。
裴謝堂瞪他:“你也要來跟我作對嗎?”
“不是作對。”高行止簡單的說:“我只是覺得,籃子或許是願意同孤鶩回去的。”
裴謝堂便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抽乾了一般,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籃子何時跟孤鶩走得那樣近,若非今日,她或許還矇在鼓裡。
她看著籃子臉上凝固的笑容,心頭便湧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她站在原地,好久好久,才對高行止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