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老者還是言式自己都很清楚,他們恐怕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知道我當年為什麼離開嗎?”老者突然開口道。
“不想知道。”言式說。
老者卻自顧自地說他的,“言家強是強啊,心卻是散的。”
“勾心鬥角,都想著自己的錢,利,命。”
老者悵然地吐出一口濁氣,“可言家再怎麼不好,也是他打下的江山啊。”
他拍拍言式的肩,“言家小子,你爺爺他死的不甘心……活著,爭點氣!”
言式拍開他的手,“少來,要拜託我也得等平安上去了再說,這種關頭別指望我答應你什麼。”
老者不發一言,黑暗中言式看不清他的神情,心裡卻無端被巨大的不安淹沒。
“喂。”言式舔舔唇,絞盡腦汁地想說些什麼挽回的話,可腦子裡卻好像天生匱乏這類詞彙,一句“喂”之後,便再沒了下文。
老人倏地鬆開了他的肩。
言式竭盡所能的前撲抓住他,指尖觸碰粗糙的衣料,又滑進潮溼的空氣裡。
酒罈傾翻,落地摔成香醇的碎片。
言式半跪在地,碎瓷整塊鑲進皮肉,望著突然瀉進的日光,心中是陌生的慘然。
來不及了。
老者抄著生了鏽的手槍,原地前滾躲過一排子彈,開膛點射,卻早失了一槍斃命的水準。
他用盡全力引開火力,只求那臭小子能激靈點。
年輕人跑得快,可千萬別折在這了!
言式起身向外衝去,直奔屋後一片樹林,這時才悔得恨不得一把拍死自己。
搞什麼啊?隱藏位置的辦法數不勝數,扔什麼終端?!
一輛轎車卷著巨大的引擎聲從言式身側擦過,車身漂移,後輪刮出兩道漆黑的車轍印。
“老大?”蔣承澤從車窗裡探出頭。
他往這邊過來的半途聽到槍聲,秉著直覺把油門踩到底,沒想到言式真的在。
言式二話不說拉開副駕的門,“繼續往上走,快!”
蔣承澤偏頭盯了他一會兒,倒著車往下坡走。
言式急得像鍋裡的螞蚱,“你幹什麼呢?讓你開上去!”
蔣承澤盯著後視鏡,罔若未聞地繼續往後倒去。
言式忍無可忍地扒他的方向盤,蔣承澤卻突然拉下了手剎。
接著他從駕駛室下車,開啟言式那邊的車門,將人半抱著拖到一塊岩石後。
“給,”蔣承澤把終端脫下來遞給他,“過會兒安全一點後,你就往山下跑,越快越好,到了山下再求救。”
言式只覺得這終端燙手得緊,“你呢?”
蔣承澤沒想到言式竟還會顧忌自己的死活,怔愣片刻,突然愉悅地笑,“這樣吧,你說一句會等著我,我就一定能活著回來。”
言式淡色的眸子盯著他,不知是月光太亮還是寒風太勁,眼角微微紅著,眼珠明亮像含著淚。
他卻始終遲疑著,山頭槍聲不住的響,催命似的急,可眼前的蔣承澤卻讓他怎麼也說不出敷衍的話來。
可摸著良心,他又是真的願意等蔣承澤嗎?
言式等到蔣承澤唇角的笑容漸漸淡得只剩一層薄薄無奈笑意,也沒說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