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再三,畢書決定瞞天過海。
在戰場上,哪怕是殺掉敵國百萬士兵,畢書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要他下令殺掉二十多萬手無寸鐵的老幼婦孺,卻實在辦不到,無論如何畢書都是人,而不是野獸,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他還做不出來。
不能殺人,又不能把婦孺留給匈奴,那就只能冒險了。
“蒙將軍,就在這裡分兵吧。”畢書勒住坐騎,回頭望向蒙殛。
畢書身後,二十多萬中原婦孺正驅趕著上百萬頭牛羊牲畜,沿著盧弓河逶迤向東,從近處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
蒙殛於馬背上拱手作揖,肅然道:“上將軍保重。”
畢書輕輕頷首,蒙殛遂即猛然勒轉馬頭,向著南方疾馳而去,蒙鏗、蒙遠、蒙遼也紛紛打馬追上,再後面,卻是三千楚軍驍騎,不片刻功夫,蒙殛便帶著三千驍騎涉過淺淺的盧弓河,消失在了南方幽遠的地平線上。
按照畢書的計劃,蒙殛將率三千驍騎大張旗鼓南下,儘可能地吸引匈奴的注意,畢書則帶著萬餘驍騎外加兩萬多中原工匠喬妝匈奴大軍,而二十多萬婦孺則喬妝匈奴婦孺,一路虛張聲勢深入東胡境內,然後轉道南下。
這就是孫子兵法上說的瞞天過海。
這更是一次冒險,畢書賭的就是東胡人已經被匈奴人打怕了,聽聞“匈奴大軍”至,東胡各部就會望風披靡,這樣一來,畢書就有機會帶著二十多萬婦孺回到遼東,但是如果東胡各部不懼匈奴淫威、派兵截殺,那就······
想到這裡,畢書神情微黯,再不願往下想。
呼延看出了畢書的擔心,當下催馬上前,不無自得地說道:“上將軍你就放心吧,東胡人早被末將打怕了想當年末將單人獨騎深入東胡萬軍之中一劍斬下了東胡王首級,不是末將自誇,只要亮出末將名號,東胡人還不得四散遁逃?”
畢書橫了呼延一眼,說道:“但願吧,但願一切順利。”
經過數日的急行軍,匈奴大軍終於趕到了休屠澤不過呈現在匈奴人面前的卻是與居延澤一般無二的悲慘景象,成千上萬的休屠婦孺慘遭屠戮,休屠澤的湖面上也漂滿了人畜的屍體,遠在十幾裡外差不多都能聞到嗆人的惡臭。
看到眼前這幕,休屠王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遂即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就將他徹底地籠罩,休屠王知道,休屠部落已經完了,儘管他還活著,休屠部落的三萬壯丁也還在,但是沒有了羊群,他們靠什麼生存下去?
還有,失去了婦孺,他們又靠誰來繁衍子孫後代?
休屠王圓睜著血紅的雙眸本能地想到了去擄掠,沒得吃就去搶,沒女人也去搶,可是能搶誰呢?月氏人他們幹不過匈奴人他們更幹不過,河西的小部落也已被屠戮殆盡似乎只有去關中搶漢人的婦孺了。
“劉恆,白墨!”休屠王咬牙切齒,凍入骨髓的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滲出來似的,“我休屠部落與你們誓不兩立,誓不兩立······”
公叔說也是暗暗心驚,這一切已經出乎了他的預料。
其實,公叔說遊說顧諾言以及左右谷蠡王合兵洗劫關中只是虛晃一槍,他真正的意圖是假道洗劫休屠部以及渾邪部,在劫掠休屠、渾邪兩部的婦孺牛羊之後北返單于庭,然後再借機挑拔顧諾言與左右谷蠡王炎並,最後將軍臣扶上單于大位。
公叔說很清楚,漢國雖然剛剛經歷沔水之敗,國力大損,但並沒到山窮水盡的絕境,匈奴大軍這個時候殺入關中,未必就能討到便宜,但是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漢人已經將匈奴人逼入了絕境,他們只能去關中了!
此時,白墨、周冠夫已經帶著三萬驃騎退守靈武邑,叔孫嬰、叔孫殤兄弟也趕來靈武跟白墨匯合,白墨一邊巡視河水東岸的烽火臺設施,一邊詢問叔孫兄弟道:“兩位將軍,沿河水東岸的烽火臺全都建好了嗎?”
叔孫嬰道:“丞相放心,全都建好了,匈奴大軍若來,不消半個時辰,警訊就能傳遍整個關中,駐紮在各縣的騎步大軍就能火速馳援,這一回,匈奴人別想渡過河水!”
“這就好,這就好啊。”白墨稍稍放下心來,又說道,“關中再經不起折騰了。”
周冠夫身後,最近一直在研讀兵書的周亞夫忍不住對白墨說道:“丞相,有句話末將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白墨隨意地道:“但說無妨。”
周亞夫道:“末將實在不明白,為何要將休屠、渾邪以及河西各部舉族屠滅?若是留著河西各部,匈奴人就有可能將矛頭指向河西各部,可是現在河西各部皆被我屠滅,卻也將匈奴人逼入了絕境,這不是逼著他們竄犯關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