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微微一笑,在酒孃的引領下進了酒肆,坐在了靠窗的酒案前。
白墨剛剛坐下,酒肆門外忽然又來了個人,白墨聞聲抬頭,卻是早上幫他解了圍的那個蕭國相,當下起身相迎,拱手作揖道:“晚輩見過蕭國相。”
“白小哥不必多禮。”蕭何擺了擺手,笑道,“本相正想派人去找白小哥呢,不想竟在這裡偶然相遇了,呵呵呵,這可真是相請不如偶遇,古人誠不我欺耶。”
那酒娘見兩人認識,便將蕭何領到了跟白墨相對的酒桌,兩人相對落座。
不一會,酒娘便著人端來了兩大罐水酒以及數碟葷素熟食,白墨往酒觴裡倒滿了水酒,先遙敬蕭何,然而掩起衣袖一飲而盡,喝完了酒,白墨又放下酒觴嘆道:“這關中的水酒相比楚地燒酒,勁道可是差了不少了呢。”
旁邊那半老徐娘一聽這話立時便撅起了小嘴。
蕭何聞言也有些納罕,道:“白小哥,麗孃的酒可是關中最上等的好酒了,便是我家大王也是讚不絕口呢,竟還比不得楚地米酒?”
白墨道:“國相莫非不知道,新近江東出了兩樣奇物?”
“兩樣奇物?”蕭何還真不知道,當下問道,“什麼?”
白墨道:“一曰公輸紙,二曰燒酒,此二物可謂天下奇珍,晚輩在梁國遊歷時,曾有幸親眼目睹公輸紙,並且又親口品嚐燒酒,那江東的燒酒的確是名不虛傳,口感醇hòu,勁道卻是奇大,尋常酒客只半觴便已爛醉如泥了。”
“公輸紙,燒酒?!”蕭何聞言心頭凜然。
自從漢軍回師關中之後,大王便一直在隴西苦練騎兵,周勃、酈商等幾位將軍也在各郡屯兵苦練,他蕭何更是苦心孤詣、每日忙於處理紛繁政務,對關東各國就有些疏忽了,尤其是那楚國,由於山高水遠更是訊息完全閉塞,看來,很有必要建立一支諜報隊深入關東各國尤其是楚國去刺探訊息。
蕭何卻不知道,項莊早已先行一步建立諜報組織了。
白墨又從衣袖裡取出一冊《尉繚子》遞給蕭何,道:“國相請看,這冊尉繚子,便是由公輸紙印刷、裝訂而成,相比以前的竹簡、木簡不知道輕便了多少倍,同時價格也遠比絲帛要便宜,此,誠乃我輩讀書人之恩物哪。”
從白墨手中接過書冊,蕭何的心情卻變得越發沉重起來。
白墨卻再次舉起了酒觴,遙敬蕭何道:“蕭國相,請了。”
蕭何卻恍若未聞,似有意似無意地道:“楚地奇人奇物迭出,竟有風生水起之勢,我王也需勵精圖治了,勵精圖治了呀……”
白墨道:“蕭國相多慮了,公輸紙、燒酒雖乃天下奇珍,可對天下大勢的影響卻也著實有限,倒是楚王最近推行的國考,實乃盤皇開天以來頭一回,其對天下士子的吸引力不可謂不大,漢王若等閒視之,則恐天下英才盡歸楚王矣。”
“國考麼?”蕭何聞言凜然,這個他倒是知道的。
三川郡守呂澤每隔十日便會向咸陽傳送一道公文,簡單介紹關東各國的動向,不過呂澤的訊息來源同樣極為有限,因而並不知道楚地已出現了公輸紙、燒酒這兩樣奇物,不過楚國正在舉進國考,這事呂澤卻是提起過的。
當下蕭何又道:“白小哥以為我王應該效法楚王,推行國考?”
“若能聚集天下英才,漢王又何必以效法楚王為恥?”白墨頓了頓,又道,“不過,以晚輩看來,無論是楚國還是漢國,當務之急其實並非推行國考、吸聚天下英才,而應該推行變革、積攢財力、物力、國力以備戰。”
蕭何心頭暗喜,今天特意來這麗娘酒肆,目的就是為了探探這個白墨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有沒有真才實學,究竟值不值得大王招攬,現在他自己開啟了話匣子,那是再好不過了,當下肅手說道:“願聞高見。”
白墨又道:“方今天下,漢王雖德高望重,威壓各路諸侯,然而由於楚國未滅,且成僵持之勢,因而重回‘數雄並存、列國爭雄’時代已然成為定局,不過這樣的格局應該不會持續太久,短則二十年、長則五十年,天下仍將一統!”
蕭何輕輕頷首,白墨的這番見解倒是與他不謀而合。
頓了頓,白墨又道:“晚輩從關東一路遊歷而來,發現趙國、齊國、梁國、楚國都在銳意變革圖強,甚至連北疆的燕國也在推行變法,關東各國其志不小,漢王若是固步自封,則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反退,早晚為關東各國所滅。”
白墨這話就說得極為不客氣了,若是換了周勃、酈商這樣的武將在場,只怕當場就要拔劍而起了,蕭何聽了卻是暗暗心折,這個白墨不僅膽識過人,其見解更有獨到之處,單以膽識、見解而論,此人就堪稱是個人才了。
而且,這個白墨的見識應該遠不止此,他既然敢大言不慚提及漢室也需要變革,那就說明,他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完整的變革腹案,卻不知道又是個什麼樣的變革之法?是單純的仿效秦法呢,還是另有高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