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見我!
蓬頭垢面的范文程勐地坐直了身子,腦海裡也出現了朱由檢那張素昧平生但又似乎在他腦子的刻畫中無比偉岸的形象!
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登基不過短短數年,便已經將大明從漸漸滑落的深淵中拽了出來。
無論他范文程投降了誰,做了什麼事,但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身體裡流淌的,是純正的漢人血脈,且出身名門。
遠一點的先祖范仲淹不必多說,近一點的曾祖父官至兵部尚書,雖說從祖父那一代就衰落了,但也做了沉陽衛指揮同知。出身在這樣的家庭裡,自然站的高度就遠非常人可比,加上他自幼聰敏好學,所以即使做了漢女幹,也是漢女幹中的佼佼者。否則也不會受到皇臺吉的重用。
後世的他對清廷建立的貢獻是巨大的,特別是對於國家制度的建設,以他為首的文官漢女幹們,可謂是對後金剖腦挖心,那是賣力到了極致。若說提著刀上陣砍人,這些漢女幹們可能不行,但他們有一個最大的危害,那就是對自己背叛的國家太瞭解了。
上到朝廷的各項制度,下到大小官員的職權,他們都瞭若指掌。
而出身顯赫的范文程,則正是這些人中的佼佼者。
在他的人生規劃中,何嘗沒有抱有從龍開國的幻想?但這一切,都被崇禎皇帝的登基給擊打的灰飛煙滅。
自始至終,他都想不明白,日暮江山的大明朝,是如何像是吃了街頭行走郎中的大力丸一樣突然變得龍精虎勐的?
自秦一統天下以來,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至今沒有任何一個朝代能夠超過三百年國祚。
往往到了這個時期,皇權、宦官、外戚、權臣,總有一個會蹦出來惹事。誠然,一個國家的滅亡往往是因為外患,但相比之外患,更傷元氣的則是內憂。
而內憂外患這兩樣,大明都佔齊了。
他都做好準備迎接一個帝國的崩塌,但卻突然又被攆的到處亂躥,如同喪家之犬,如今更是成了階下之囚,生死就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這本讓他難以接受,但骨氣本就被消磨殆盡的他,已經再也沒辦法找到自己的羞恥心。
陛下要見我。
說不定,萬一,倘若陛下心情一好,饒了自己的性命呢?
更何況,他是真的想要見見這個聲名遠播的皇帝,看看他到底有何不同,能有如此成就。
帶著腳鐐的范文程一路被押送進了皇宮,等待了許久之後,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崇禎皇帝。
「奴才范文程,叩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用別人提醒,范文程就第一時間跪倒在地,用無比虔誠的聲音呼喊道。
他自然是不敢抬頭,只是用眼睛的餘光小心翼翼地盯著眼前朱由檢的腳。
正站在平臺上向遠處眺望的朱由檢一聽他的稱呼,慢慢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一隻耳朵的范文程。
「范文程,建奴都被朕給滅了,你這當奴才還沒當夠?」
朱由檢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卻似乎又帶著殺機,范文程勐地一哆嗦,再次惶恐地開口了。
「奴、臣、小的...罪該萬死!求陛下寬恕!」
感覺到周圍氣氛的壓迫,范文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腦海裡已經一片空白,來前想了一肚子的應對話語已經全部不知所蹤,只是下意識地不停叩頭,似乎請求寬恕的誠意真的很充足。
「哼...抬起頭來。」
像范文程這種死到臨頭才惺惺作態的人,他這些年真倒是沒少見到。真心假意,看著他那張慘兮兮的老臉,甚至不用猜就能知道。
「朕沒打算要你的命,但至於能活多久,還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召他前來,是朱由檢想要見識見識這個為大清定鼎中原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大漢女幹,想看看這個大明的罪人到底有何不同之處。
結果一看之下,大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