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淵的眸子幽深許多,臉上彷彿沒有剛才知曉匪夷所思之事而留下的痕跡,他派人送往丞相府的禮物,依著明染的性子,應該是會等到安鳴回府之後再行決定,儘管這其中並沒有直接說明這禮是由他送的,但或許不止安鳴會明白,如今明染也已長大,應該能明瞭箱子裡裝的東西意味著什麼……
傅明淵的目光有些流光波動,自是雪玉坊的那件事情過後,淵清山莊並沒有傳出什麼事情,而且當時轟動全京城上下的天傾姑娘一時之間也是訊息石沉大海,關鍵在於眼下在百姓口中也是漸漸的沒有了聽聞,不知是否是皇室在其中起了作用。
“公子,屬下回府之前按照公子的吩咐去了一趟花府,邀請了花家家主與花家二公子前來觀禮。”木悠的視線是看向自家主子,見著傅明淵也只是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神情之中像是毫不在意,只是……公子不是在等著花公子的訊息嗎。
“可是按著所有的賓客名單一一派人送往各家府邸了?”這件事情本不由他來操心,但是對於明日……他不想由任何的疏忽,或許剛才離開的人說得對,那人才是這場婚宴最大的變數,但是除此之外,他所有的都是要準備妥當。
“回公子,今早派府中的小廝全都送出了,只不過天靖書院的院長相問,是否有邀請滄瀾書院的周院長,屬下如實回答,公子您是邀請了滄瀾書院的院長以及幾位年長的先生。”
傅明淵點了點頭,只是眸色暗重了一些,先不論周院長的身份,單是傳言與宮中三皇子的交情,總是需要特別招待一下的,自然無法從其口中探聽到什麼明顯的訊息,但只要有一些連淵閣都查不到的線索,則是也不浪費這樣一個機會,但同樣的……在明日的婚宴上,誰都不能鬧事。
“等會再送一張請帖給滄瀾書院的沈君沈先生,就算是傅府特意請來的貴賓。”傅明淵不緊不慢的說道,語氣中略微突顯了一些冷意,但是那目光中還是平淡的很,此人的存在對於他們尋常人而言原本就是異類,就按是之前所說,不管此人是否常人,事情的發展也是按著它既定的軌跡而行,只待明日,很多事情就有答案了。
“是,公子。”站在自家公子面前的人還是有些疑惑,公子今日送給丞相府大小姐的禮物……像極了聘禮,他雖知曉公子並不喜歡陳府的大小姐,可明日的婚宴還是照常舉辦了,這其中情況……倒是楚大公子猜到了一些,而公子的心思,他是完全猜不透。
明日婚宴上……該是要有一位新娘的。
丞相府
屋內二人靜坐了很久,卻是將沉默也蔓延了一個多時辰,傅明染不時看一眼地上放置的兩個箱子,上好的檀木雕花,似乎刻印的還是百合花,人又是視線仔細看了一眼木箱上鐫刻的文字……百年好合,傅明染眸子微眯,實是有些看不清情緒,但不得不說,安鳴似乎也是注意到了眼前少女那有些抽搐的眼角,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
傅明染算是冷靜下來,視線掠過木箱,還是將視線移到了眼前人臉上,可心中的疑惑倒是有增無減,原本以為這兩箱禮會是大哥所送,但是這明顯的寓意以及這箱子裡的東西,她便是有所懷疑了。
安鳴注意到眼前少女的神情變化,視線也是在那箱子上停留了一會,聽府中的侍女說,裡面除了有不下四十多件的珍貴玩物,還有一套應該是出自京城第一繡閣的嫁衣,另外還有幾套理應是新娘平日裡的穿著,這些禮物……算的上是聘禮了。
安鳴一時蹙眉,看樣子他倒是猜到了是何人所送……
傅明染像是染有胭脂的臉頰,杏色的唇色以及眉眼間含著的淡淡疑惑,少女的臉龐大概是第一次在眼前人面前放下了警惕的神色,安鳴沉默不語,但眼底的冰寒是不由削減了,緊抿的薄唇隨著眼前少女眼底的幽色盡顯而微微開口,這些話……算是一個承諾吧。
“安歌,等到你十五歲,大哥會準備豐厚的嫁妝,親自看著你上花轎。”這大概也是平兄想親眼見著的,雖則他在這個位置上似乎並不能給這孩子帶來什麼,可是這一點還是能做到的。
少女那突然抬眸的神態,眼睛裡的東西像極了一隻四周蹦竄的小鹿略微迷離的眼神含有的,安鳴眸光幽深了些,眼前人可是已經有了計較,傅明染眼底其實還有一些感傷,大概是想明白了,楚斐瑜應該是不會送這些禮物的,唯有的……只有之前收留過她的大哥。
可是這些禮物的意思……她當真是不明白。
明日是傅陳兩家的婚事,莫不是大哥想著今日將這些像是準備好的嫁妝送給她,因為日後若是傅家有了女主人,這些東西出府必定是要經過一番同意的,而大哥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情況,便是今日是最好的時間吧。
可是不知為何她卻是鬆了一口氣的,傅明染心中如此之想,眉眼間卻是不自覺的有了一些大概是自己不希望流露的情緒……不捨。
“安大哥……你說我能收這禮嗎?”傅明染的眼底確實是在笑的,只是笑得有些蒼白無力了,安鳴見著眼前人這副模樣,蹙眉的動作便是眼前人也是見到了的,前者眸光一頓,漸漸的失了神采。
儘管心中在極力壓制的情緒,可是臉上一定是表露出來了,傅明染視線轉向其他地方,眼前人臉上浮現深思。
“你與傅家也是有緣,與那人也是有緣,若不是因此,或許我還尋不回你,安歌……你的心怎樣想,便怎樣做。”這些話也是他不得不承認的,儘管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弄清淵閣淵主的身份,可是傅家大公子傅明染卻也是收留了安歌這麼些年,這些也算是一番恩情,便是明日傅陳兩家的婚事他雖不好出席,但也是會被一份厚禮的,自然若是明染同意,將由明染送過去,也算是……算是回應了這孩子的心思。
傅明染與之對面之人視線相對,能見著男子眼底清淺的光,不像是平時相處之人,但是這樣的一雙此刻有些熟悉的眼睛,她卻是看成了另一個人,其實如此……是萬不該的。
突然心頭湧上來的一股熱氣,傅明染的臉頰有些紅了,或許是自己意識到什麼,那有些輕咬嘴唇的動作其實帶著幾分隱忍,確實是半邊身子火熱,半邊身子如在寒冰中一般。
安鳴靜看著,似乎也發現了眼前人的不對勁,突然起身站了起來,當要離開凳子走到傅明染身邊時,後者輕抬眼眸,臉上還是笑著的,語氣顯得淡淡的但極力剋制的說道:“這兩箱禮我便收下了,安大哥去忙你的事吧,眼下我也覺得累了,想休息一會。”
安鳴原本伸出的手一頓,還是不動聲色的放下了,眉眼間也是情緒淡淡的回到:“無妨,若是安歌累了,我便吩咐下人今日將午膳端置你房間,明日的事情……那便明日再說吧。”安鳴這一時放於身側的手像是依舊帶著猶豫的姿態,只不過在出房門之前,他都沒有再說什麼。
房門關上,傅明染其實身子開始打顫,只是一會兒熱浪又湧了上來,那額頭的汗像是浸溼了貼在額前的碎髮,少女臉上十分難看,人是用手撐著桌子緩緩站起,視線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床,只要在床上躺一會,忍一會便過去了。
而門外站著的男子還未離去,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侍女,安鳴說道:“等會將午膳送進去,若是小姐還在休息,便等小姐醒後再讓其用膳,若是房中有什麼動靜,要立刻來報。”安鳴的眸色一樣深重的很,只是那握緊了拳頭緊了幾分又鬆開,明染體內的兩種毒,確切的說是一種熱毒,一樣陳疾,眼下他都是沒有辦法解除的。
丞相府中原本是有醫治寒疾的藥材,只是在安歌回府前將之送給了四皇子,當時雖是皇上賞賜於他的重禮,但因著四皇子的身體,這藥材最後還是送出去了,畢竟府中並沒有此項病情者,至於後來尋回安歌,發現她身上的寒疾,這才是多少明白了一些,或許傅家大公子傅明染也是因為看中了這一點,起碼也是有著這個原因,所有“設計”演出了一場傅家二公子離世的戲碼,不覺說完話的人眉眼一皺,腦海中剛才像是閃過了什麼念頭。
若是說傅明淵與淵閣有什麼關係,他何不做一個最大的猜測,依著那人的能力,淵閣若是他一手建立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依此……他或許錯過了一些最為關鍵的線索。
“是,老爺。”眼前安歌的貼身侍女回到,這聲音……有些失神的安鳴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眼底自然的閃過一絲疑惑,但隨即還是被心中所想給沖淡過去了,看來要好好的整理一番思緒,以前大概有哪些地方是被忽略掉了。
安鳴離開了站著的地方,看剛才安歌的面色……是嫿骨之毒發作了,只是……這毒是有所動情才會發作。
那安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