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染是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被攙扶回房的,只記得自己回過神來時,眼前的場景已經全然換了,屋內安靜的很,除了身邊還陪同她的兩個侍女,與之剛才大堂的景象……有莫大的差別。
屋內桌上點燃的兩隻喜燭,照耀出來的光多少令人有些寒意,今日傅陳兩家婚事,一朝丞相竟來此祝賀,恐是不必等到明日,一兩個時辰後,自有人會將這訊息傳入皇宮之中,然而傅家在生意上是不喜與官府中人打交道的,但今日來的賓客中,又有多少人明面上似乎只是敬仰於安丞相的出現,但私下大概是已經在想著辦法如何能搭上這條船,或許傅家是商賈大家,自身勢力尚足,便無需攀附什麼,但是京城商賈之中,也只有四個是排的上名號的。
看著不時跳躍的燭光,竟也以為是天色已晚了,可是這個時辰下來……不過是正午之後的片刻時間,雖離早朝已有四五個時辰,但安大哥卻是兩個多時辰前才出現在傅家的,若是事先知道,為何她覺得那時在丞相府是應該已經跟她言明瞭,而不是如今的局面……她像是明白一些,卻又並不知情。
本想把頭上的紅蓋頭扯下來,可是餘光看到屋內的其他人時,傅明染眼底的暗光便是重了幾分,支走這兩個侍女倒是不難,不過這婚房除了……也是不會有其他人進來了。
她雖也不識得什麼陳家的人,不過聽著剛才在場的一眾人交談,似乎多是與傅府道賀,也不見得有關陳府的半點訊息,自然大哥做事是準備萬全的,就是今日連她……也是算計在內的。
大概是心中已有不耐,那擺弄衣袖的動作帶著幾分怒氣,旁邊的侍女眼見了,紛紛是躬身行禮道:“夫人,是有何吩咐?”
傅明染那一刻僵在臉上的神情,有著說不出的……神色。
人是沒有作聲,但是不知為何眉眼間卻突然有了像是化不去的愁緒,今日這事不是她的意願,那是否也不是……那人的意願,可是無論如何,她都認為不能毀了一樁婚事,而且這門婚事本算的上是良緣。
愁緒化不開,可是眼下的局面……她有些使不上力氣的感覺。
“夫人可是餓了,公子吩咐奴婢……若是夫人想用膳了,我等便去準備一些。”聽著這聲音,應該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只不過府中侍女她大概都是認識的,這聲音卻聽來生疏不少,而且這般年紀的姑娘,應該是傅府新招進來的。
一絲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傅明染卻是自顧自的搖著頭,若說這兩個侍女是為著她才招進府中的……人嘴角不知為何有了幾分嘲諷,因著小念的緣故,她心中的這根刺,大概是拔不掉了。
“有些餓了。”呆在這屋內是越發的透不過氣來,而且透過紅紗看這屋內的擺設,倒像是她以前住過的那個房間,只不過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如是她那窗外是有兩棵桑樹,雖低矮了些,可都是她年幼時所種,而這間屋子……從窗戶外看去,似乎只見走廊拐角處的一邊屋簷,上面還有一個鑄鐵的風鈴,以往隱約還能聽到清脆的鈴聲,只不過今日的聲音……倒是顯得沉悶了些。
“夫人稍等,奴婢這便去準備。”如丞相府中她那貼身侍女一樣的乖巧,雖說是貼身侍女,可是兩人之間的感情虛無的很,她這一輩子……就只認一個人為姐妹。
那眼底暈不開的傷感如起了波瀾的水面,一圈一圈往外的,是越來越大的痕跡,可是這般痕跡最後還是散了的,至於散到何處,恐怕是沉入湖底,埋在心底吧。
兩人輕輕的將房門關上之時,傅明染也是一把扯過頭上的蓋頭,露出的是一張陷入深思,與之神情不符的年輕的面容。
臉上的胭脂大概是因為拜堂之時的魔怔而被眼淚洗去了,只是哭紅了的雙眼還有未消散下去的印記,在眼角處像是特意抹了胭脂一般,唇瓣如三月裡桃花的顏色,還泛著淡淡的光澤,抿過紅紙的嘴唇原本豔紅的唇色應該也是在剛才場面緊 張時不自覺的吃掉了,便是唇瓣又顯得豔麗了些,正像是已經成熟的桃兒尖上那誘人的滋味。
傅明染眉眼間流露出幾許沉重,外面應該已經是在進行婚宴了,這個時候大哥若真是打算與她說明情況,應該也是會抽空過來的,只是等了也有一個時辰,毫無半點訊息……
該不會是……大哥當真就打算如此了,可是這件事終究是瞞不過的。
人已經是起身站在房子中來回踱步,神情中的煩躁也是掩飾不了。
傅家書房
書房中的靜寂也是與外面截然不同的,甚至於氣氛帶著凝固的冷意,賓客都在外飲酒 ,今日傅府的熱鬧恐怕也是自傅明淵記事以來第一次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