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還不露面嗎?”滄瀾院長神情顯露出些許急切,看著坐在對面的人一臉悠閒,卻是老者的神情突然無奈的一笑,大概還是他造化不夠吧,但今日三皇子這面還是要見的。
其實一直有所思的老者雖沒有作聲,但眼底已經透露出有關於此的意思了,江御那孩子憑著自己的能力還是能夠進入決賽的,只要天靖有兩人能順利通關,那滄瀾這邊可是隻有一人應對了。
按照三皇子的性子,這回將簡家後人以如此正當的理由牽進來,必是要好好謀劃一番的,滄瀾這邊派出的人中除去李大人之子還有些扶持的意圖,便是其他三人家中與三皇子來往並不密切,若是他站在三皇子的立場上考慮,那國舅爺之子更是毫無價值,畢竟皇后如今在宮中的勢力還是受到壓制的。
九鹿鼎上的香快要燃盡,雖是第一場比賽,但場內的氣氛還是明顯的有所緊張,這不僅是玘月王朝兩院之間的競爭,更是對於家族榮譽的一次比賽,勝的一方自然祖上有光。
“請各位停筆,靜候一會。”在香火斷了縷縷飄升的煙氣之時,主考人重新站在了高臺上,兩邊各出四人站在參賽者身旁,場內一時又分外安靜,直等著紙上的墨跡一干再將畫作上呈給評定人,這個時刻……就連靜候的參賽者神情上也是顯出一些不安。
今年的試題與往年不同,第一場的畫作並沒有確定主題,而是隨意發揮,在這兩柱香的時間內構思一幅超越以往畫作之水平的作品,無論在形象還是意境上,都需要格外的心思。
江御與右旁的人對視了一眼,不得不承認,陳知歡手心中已經出汗了,看向一旁人的神色透露出心中的緊張,江御不動聲色的輕搖了搖頭,來此之前院長曾找他們談過話,說是今日無論結果如何,盡了全力便好。
場中這陳家之女便是唯一的女子……先皇在世時便對國制有過一番更改,若是女子之才藏於繡閣之中,倘若這才能不比男子遜色半分,未免有些可惜了。便是開設了女子學堂,在之後慢慢的發展成十五歲以下的姑子都可與男子同上書院,只是若當女子成年之後,一般家中也不會允許自家姑娘繼續學業了,這女子求學風潮到如今也有四十多年了。
但能被天靖書院選出來參加這賽事的,更何況是女子……一些人對陳家還是多了幾分認識的,早就聽聞陳府的大小姐便是有名的才女,與傅家公子自小定下的娃娃親去年秋季時才確定了婚事日期,那傅家大公子也是個難得的俊朗之人,這婚事也著實般配,只是現在陳家有些衰落的跡象了,便是傳出了陳家其實是在高攀傅家的言語,但也有人查出……這陳家大小姐陳知瑾年少時也是入了天靖書院讀書。
才子佳人……豈不絕配。
“一柱香後,第一場比賽的結果揭曉,各位可暫時自由活動。”禮部副史示意剛才已出場的一眾侍女呈上畫作至高臺,向來每一次比賽的結果都是當場評定,選出可以進入第二場比賽的人選,不限於兩院人數是否相同,只是憑著畫作來說話的。
慕天行有意再次掃過比賽開始前看過去的位置,依舊不見那道目光,那人……莫不是離場了。
父皇對於滄瀾今年上呈的名單現在看來並沒有什麼意見,然而簡家後人只等到最後出現,在滄瀾眾多學子中不乏有家中長輩在朝為官者,且官位較高,而為何選出的是一個在朝中無權無勢,且背後的家族還有未完全洗盡的罪名之人,他這時只要看看又插上新香的九鹿鼎,這些個突然又冒起的思緒似乎才有瞭解釋。
玘月王朝始祖開創局面時,便是將鹿作為王朝的象徵,更是鑄造了代表翩翩君子之禮的九鹿鼎,只是在後來的几席戰火中,這鼎遺失在何處卻是不為人知,直到在先皇手上,由江安王領頭的一些門客一邊查尋古籍一邊實地探訪,最後在一處故宮遺址中挖出這已經消失兩百年之久的九鹿鼎。
而民間多有傳聞……得九鹿鼎者,便可仿效當年的開創始祖立建一片繁華盛世。
不過後來……這天下是當今皇上腳下的,而江安王被流放皇陵之地了。
“三殿下,還請您先過目。”說話之人是朝中的太傅,年有五十多,比之兩院院長差不多的年紀,已是五次此賽事的評定之人,一旁的慕天行神情帶笑,開口卻是拒絕了。
“學生可不敢,一來學生經驗不足,二來這評定之人還是老師您的分量更足些。”眼前已擺上八幅畫作,按人數來說應該選出六人,但若是畫作本身是佳作,破格亦或只有四人入選也是可能的。
“三殿下,那老夫便也不再推脫了。”眼前的老者如今是五皇弟的先生,當年也曾向其受教一二,這份禮還是應該讓的。更何況他這所謂的評定之人,大抵是父皇想試探他一二之舉,另外……身邊原本的位置是安丞相的,只是安丞相對此似乎不太感興趣,以平日之事過多婉拒了,父皇自也是依著他的意思,但換來的這大臣……胡大人,算是朝中與安丞相交往算多之人。
一柱香的時間其實很少,慕天行思緒一收,便是認真的神色打量擺在面前的畫作,而第一眼卻是看中了第三幅……這些畫作並沒有署名,為了避免一些不公平之事。
第三幅畫第一眼看上去很是清雅別緻,畫中只是寥寥勾勒出一個人身體的幾筆,青藍色的衣裳下可見那露出的白皙手腕,纖細的手上也是握著一隻畫筆,但卻是著重在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格外精緻的五官,眉眼間有些朦朦朧朧的心緒表露,唇瓣有些輕咬的痕跡,這動作若是忽視那刻畫的服飾,便是以為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了,但這身卻是男子的衣裳而不是羅裙。
慕天行不免多看了幾眼,視線停留在那雙有些輕掩的眼眸中,這般清澈帶光的眸子……含著回憶與不解,像是包裹著不諳世事的天真與那麼一些被觸動的感情,若是看著這雙眼睛,也該是個女子的眼睛,總覺得有著輕易看透他人心思的能力。
世間若是當真有這般透徹之人,那他這類人倒是逃不過此人的法眼了。
不自覺嘴角是有一抹淡笑的,儘管是極淡的笑容,但在這張風姿分外妖冶的面容之上,已是很魅惑的風情了,據說三殿下像極了其母妃,雖說在場之人少有此等榮幸見過當今的德妃娘娘,但三殿下的確是風姿卓越之人。
若說是當年有見過江安王的人在場,對於三殿下如此出眾的氣質……兩人似乎有那麼幾分相像。
而擺在最後位置上的第八幅畫作也讓慕天行眼前一亮,特別是那雙眼睛……有似曾相識之感,坐在牆頭的女子一身粉藍色衣裙,年紀也不過十四吧,那蒙著黑紗的臉更襯出白皙的膚色,然而還是那雙極具誘惑的眼睛,此時微微俯視著下方,透露出一種戲謔神色,這個女孩子雖看不清全部的神情,但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已經表達了一切。
不過……這人所畫的似乎與第三幅畫上的少年是同一人。
“不知三殿下可有主意了?”身旁的太傅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笑意,眼中也有亮光流露了,大概是碰上了還算滿意的畫作吧,慕天行最後的目光在兩幅畫間再過了一遍,若論技巧來說,後一幅畫還是有不成熟的地方,但就意境而言,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樣……這兩幅畫也相互呼應之感了,那雌雄莫辨的少年給人太多意外。
“心中雖有幾幅覺得不錯的畫,但也要看看太傅與胡大人的意思。”眼看一柱香的時間馬上就到了,在場的人心眼一時都提了起來,大多數還是滄瀾天靖兩院的學生。
“老夫倒是覺得有五幅畫還是挺不錯的,不知胡大人如何看?”一旁一直沒有作聲的官員位居二品,比起身旁的皇子與一品官員自是說話間要謹慎一些,他同樣點了點頭。
“確實有幾幅畫挺讓人滿意的,那就先請太傅選出可好,若是有出入……再由三殿下定奪好了。”這番話將說話者自己的位置是一降再降,不過慕天行也沒有多說什麼,前兩場比賽若當真來說其實都可不必關心的,但眼下確實有兩幅畫引起了他的注意,且看看再說吧。
“若是三殿下覺得可以,老夫便斗膽先選了。”其實是否先選哪幅畫也是有講究的,畢竟第一二幅被挑選出來的按照往年都是要上呈給皇上一看,若是皇上喜歡還會有賞賜予下,一旁的慕天行點了點頭。
“第一幅畫作題為月夜,意境十分不錯,但在題材上不夠新穎,第二幅畫作無題卻附上了一首詩,這詩倒是合了這意境,不過還是技巧上表達不夠熟練,第三幅畫……”太傅這時似乎有所思考的摸了一把鬍子,“第三幅畫所選的角度比較奇特,看樣子全畫中只有一個少年的身影,但是意境不在少年身上,而是在他的眼裡,這幅畫作是老夫比較喜歡的……”每幅畫給予的評詞都是要記錄下來的,慕天行也是看向了第三幅畫,這幅畫確實很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