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淵輕飲了口茶,神情似乎很認真的聽著上方座位的陳家老夫人的問話,摸索著茶杯底座的細微動作,一旁站著的木悠看的十分真切,公子這是明顯的分神了。
“上次傅公子來訪,老身因身體不適倒無緣見上這一面了,今日得見……”陳家老夫人正一臉笑意地看著右下方的人,“果真是俊俏的兒郎。”慈祥善目的面容,並不因這句話失去任何分寸,再說老人家自是會關切緊些。
傅明淵清冷的神情這時因著禮制稍顯柔和一些,對此回覆到:“老夫人多保重身體的好。”然而手中的動作是被打斷了,心中的思緒卻開始翻湧起來,漸漸的有些不安醞釀其中。
“老夫人,這傅家公子與知瑾倒真是般配的很。”因這句話一出,四下附和的聲音漸漸清晰開來,傅明淵的臉色卻是有些寒意的,泛白的指尖似乎昭示著什麼……
“知瑾這孩子性子溫婉,就是過於安靜了,這些年也不曾從她口中聽到過關於這……婚事,是吧?“老夫人的語氣帶著點甜絲,這番話是對著剛剛開口的人說的,剛剛說話的人……是陳家大小姐的生母。
“知瑾懂得一個女子的矜持,自是不應該自己提出來的。”陳夫人彷彿無意的看了對面一眼,傅明淵再次飲了一口茶水,低著的頭卻是看不清楚神情了。“這不,傅公子今日來應該是有所表示的吧。“接下來的這段話,讓沉思當中的人點了點頭,按理說他今日來確實是有所表示的。
不過……他並不想重蹈覆轍,看著身邊人經歷過一回的事,總是隱藏著一些血氣的。
而且他心中的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了,府中……明染那孩子……
“今日前來是特意邀請陳大小姐與在下一同參加今年的花會。”傅明淵起身恭禮道,身後的木悠往懷中掏出什麼東西的動作一滯,表面平靜的把手放下了,公子已經……改變決定了。
“這……”陳夫人看著上位的人,似是在想得到示意,事情與她們預想的有些不同啊!上座的老夫人卻是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傅明淵依舊站著,神情清冷。
“花會是你們年輕人的節日,知瑾與你一同的話,應該會答應的。”老夫人笑臉看向站起的人,那雙渾濁但又精明的眼睛裡已經在預告什麼了,木悠感到場面氣氛有些僵硬,這陳府的人似乎都等不及了,可陳家大小姐一直沒有露面。
“那明淵先告退了。”傅明淵直接行禮後轉身,動作十分的乾脆,身後跟著的木悠也踏步跟上去,那公子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只是這花會也並不是一般男女可以結伴而行的。大多數是有著婚約的男女在這一天可互相見面。
在出大廳之時,木悠原本一致的腳步一緩,不知公子是否留意到,坐在陳夫人身旁的另一位夫人,一直在看著公子,且神情頗為古怪。他經過之時,甚至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眼底似乎泛著淚光。
留下身後的一群人,傅明淵踏出大廳之後的腳步顯得有些急切了,心中隱約的不安情緒,或許真是出什麼事了。
“回傅府。”留下這句話後,人已經上馬車了,木悠剛想跟車伕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公子早先吩咐不是在回府之前還要去看酒樓的情況嗎?今日公子是怎麼了……
“按公子說的。”木悠一頭霧水,徑直坐上了車轅,今日與陳府的事並沒有理清,不知道公子又要如何向家主交代,而且說實話,眼前的確實是最佳的人選。
就按傅府與陳家一直以來保持的商貿關係,而且公子小時候也與陳家小姐一起上過同一個私塾,只是後來各自長大了,才漸漸的疏遠了些。當年他還是書童的時候,也是見過陳家大小姐的,論才貌並不遜色於那些京城頗負盛名的貴族驕女。
車內的人在明暗光線中隱約出現的面容,蒙上了一層陰影,傅明淵突然想起了明染脖子上那塊玉佩,三夫人真正拿出來的目的,應該不是因為相信了明染的身份……而是在她那枯寂生活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只可惜這根稻草並沒有達到她的希望,家主從沉迷佛經之後,三夫人的病情從原本的好轉跡象越發的嚴重,明染每次到三房請安,三夫人對此的期望卻是一日日的被消磨掉了。
寧太醫的下落……已經找到一絲線索了。
傅明染在郊外的驛站等著,輕瞥了一眼走過來的人,又默默的低下頭去了,楚斐瑜遞過來另一個包裹,手裡還拿著兩個熱氣騰騰的饅頭,同樣看了身邊人一眼,然後似乎也在等著車輛的到來。
傅明染不爭氣的突然臉紅了,只是頭依舊沒有抬起來,肚子餓的叫聲似乎也沒引來身邊之人的視線,她最終抬起頭來往馬車行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眼前一亮……車來了。
“這兩饅頭你拿著吧,莊叔會負責把你送到城外的……”傅明染看著遞過來的兩個雪白的饅頭,微微一笑,少年的面容似乎第一次再現了笑意,楚斐瑜突然揚手摸了下眼前人的頭,帶著難得的一種關懷。
“公子”從車轅上跳下來的人立馬恭敬的行禮到,來人大概四十左右的樣子,眼角處似乎還有一道不起眼的傷疤,但是目光十分的溫和,與高大的身形有些不相符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