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崇斷定,這碗和裝稽步虛骨灰的罈子是一個地方出的,來人和稽步虛、毋端兒有著極大的關聯,困擾自己多年的謎團有希望揭開;楊崇吩咐曹爾嶽去把老乞丐帶來,讓人到楊府,通知姜菲立即帶著稽步虛的骨灰過來。
老乞丐進入室內,見姜菲和寇九珙坐在楊崇左右,裝著稽步虛骨灰的瓦罐和自己的花碗擺在一起,朝楊崇施力道:“見過貪狼星君。”
姜菲和寇九珙嚇了一跳,只不過兩人功力深厚,表面上一點沒顯露,楊崇抬手阻止老乞丐說:“你說的我不懂,報上你的姓名,給我解釋一下。”
老乞丐點頭說:“老夫是重玄宮七星君中的文曲星君山衡,桌上瓦罐的主人就是重玄宮的貪狼神君。重玄宮七神君,上一任神君稽步虛和老夫是多年之交,現在他把瓦罐傳給了大人,大人就是現任的神君。”
楊崇調笑道:“我就不能拒絕嗎?”
山衡露出會心的笑容說:“大人若是願意出任神君,重玄宮的力量就將為大人所用,這難道還不夠嗎?”
“道不同者不相與謀。”楊崇毫不客氣地說:“我致力墨學,對其他的信仰沒有興趣。”
山衡好整以暇地說道:“大人對重玄宮不瞭解,重玄宮不是江湖上那些有目標有理想的門派,重玄宮講究的是大事。說直白點,重玄宮就是一個蒐集秘密,再做買賣的組合,七星君負責的是官府、軍隊、商業、詩書、士族、中樞和四夷的情報。”
姜菲、寇九珙聳然動容,就衝七人這麼分工,所涉及的情報網之大,歲寒堂只能說是小意思。楊崇微微笑道:“那麼稽步虛怎麼會連買藥的錢都沒有,你變成了乞丐?”
“問得好。”山衡讚賞地望著楊崇說:“就因為重玄宮是一個鬆散的組合,才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在一次聚會的時候慘遭襲擊,我們殺出重圍的時候,只剩下稽步虛和我,稽步虛重傷治好也失去了功夫。我為了查清楚真相,扮成了乞丐。”
楊崇問道:“那五個人都死了?”
山衡臉色一黯說:“都死了,每一個人我都有熟人去見過屍體。”
寇九珙不客氣地指出:“那麼內奸就是你和稽步虛之間的一個。”
沒人懷疑寇九珙的話,毋端兒的智勇雙全就說明稽步虛是一個何等厲害的角色,眼前的山衡更是深不可測,但是出賣重玄宮的人只能是為了利益,肯定不會是死的人。能和稽步虛、山衡比肩的人物,誰會玩一個陰謀把自己玩進去,那和杞人憂天沒什麼區別,因此結論只是非此即彼。
山衡沒有生氣,大大方方地說:“稽步虛和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些年,我們互相都躲著對方,就象一對刺蝟,很想抱團取暖,卻又怕對方的尖刺刺傷自己。我來找你,是因為現在有眉目了,有人以重玄宮的名義和蕭皇后做了交易,要取你楊大人項上人頭;我想看看,那六個人中有誰活著。”
楊崇盯著山衡看了半天說:“我相信你說的話,對我沒有歹意,以你跟蹤調查我們這麼多天都沒被發覺,你要是想刺殺我,大可以投靠我以後找機會動手。但是我希望你把秘密全說出來,重玄宮除了你們六人,應該還有一個人或一個地方,負責資料的儲存,為什麼你不懷疑是那個人背叛了你們,是因為那個人是你們效忠的物件,你到現在還忠於他。”
山衡一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難怪稽步虛見到你就選中了你,果然不凡。楊崇,你不妨再猜上一猜,我們曾經效忠的人是誰?”
楊崇站起來,調整了一下呼吸說:“三國魏蜀吳,不知曹魏的後人現在可好?”
山衡忍不住取下揹著的葫蘆喝了一口酒,嘆息說:“原來世上真有天才,楊崇,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到的嗎?”
重玄宮效忠的是曹家後人,姜菲和寇九珙一臉興奮,八卦之火頓時燃燒在眼中,和山衡一樣急於知道答案。
楊崇緩緩地說:“稽姓和山姓並不多見,但是歷史上曾有一次出現在同一個組合裡,就是竹林七賢。更關鍵的是當做標誌的碗和瓦罐,這種碗罐在一般人眼裡幾乎一錢不值,外觀、色澤、材料,無一可取之處,但是這種饕餮紋和陶器的款式卻是商代的東西,只有從墓中同時盜出金銀青銅器,才會知道其中的珍貴,歷史上只有曹操做過這樣的事。”
楊崇曾是文物界的一員,曉得在考古上有一種說法,叫“漢墓考古靠運氣”。這種無奈來自於漢墓到了現代十室九空,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曹操手下的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打著官府的名義,幹著盜墓的事情。
三國初期,曹操的勢力範圍很小,打下的地盤往往“朝秦暮楚”,剛剛做好的一鍋飯,轉眼間卻變成了別人的盤中餐。曹操的大軍根本無法長時間休整,軍餉和採購糧食的費用就成了曹操必須解決的問題。曹操是大行不顧細謹的人,就開始偷墳掘墓,盜取金銀財寶以充軍餉,建安七子之一的陳琳在討伐曹操的檄文中就說:“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
陳琳的檄文成為古今名篇,據說正犯頭風病的曹操看後,驚出了一身冷汗,頭立刻就不疼了。陳琳在袁紹失敗後,歸附曹操;曹操對陳琳在檄文中內容表示不滿,但對盜掘陵墓的批評卻似乎持預設態度,應該是個不爭的事實。
山衡頷首道:“世上果然沒有永遠的秘密。我們一個前輩曾建議改去姓氏,只是面對列祖列宗,大多數人做不出那麼大逆不道的事,竹林七賢的後人更不是膽怯之人。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麼知道是商代的東西?說實話,我們重玄宮的人都不曉得是商代的花紋,只是認為饕餮紋獨一無二,便於辨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