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赤鄂的笑容頓時凝滯,高昌郡的人頭景觀還在,那是擺在突厥和鐵勒頭上的恥辱,楊善經隨意地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家可汗想知道楊總管的計劃,如果對雙方有利,劃定疆域也是可以的,我們和大隋一樣,希望雙方友誼長存。”
寇九珙暗自點頭,突厥和大隋的貿易出了問題,始畢可汗很可能答應對楊崇的要求,寇九珙於是帶兩人到總管府見楊崇,渾赤鄂很吃驚,一個讓突厥不得安心的人竟然是如此年輕。楊崇對兩人表示歡迎後說道:“善經兄親來,我就無話可說了。我們準備在敦煌的龍勒城、張掖的居延城設立榨場,促進和突厥的貿易,承諾不參與中樞和突厥的糾紛。”
楊善經搖頭道:“總管大人口氣有點大,這不能算條件,你參與進去,並不能改變什麼。”
楊崇不置可否地說:“透過這段時間在居延的貿易,我發現五原牙帳的咄苾比叱吉設更加懂得中原人的心理,很容易交往。”
楊善經聽得出楊崇的威脅,假如楊崇在其中穿針引線,讓咄苾做大隋的女婿,很可能各方皆大歡喜,咄苾有了強有力的外援,大隋達到再次分化的目的。咄苾的野心巨大,勢力增加對始畢可汗和義成公主都是一個威脅。
楊善經等人就是穿過居延而來,對於咄苾和楊崇之間的貿易看得清清楚楚,由於居延都尉府的建立,現在在居延海已經形成了一個交易的集市。即使不在官方規定的交易日,依舊有許多商人和部落在集市裡與漢人做生意,幾乎所有突厥和西域來的商人都認為,楊崇的河西商行和高昌那邊的吐魯番商行一樣,不以勢壓人,做事公正講道理。
楊善經斟酌著說:“楊總管,我們可汗願意支援你在河西發展自己的勢力,敞開戰馬的供應,不知道你能給我們什麼?”
楊崇胸有成竹地說:“你們放開管制,我同樣會回報你們,但是現在我只有張掖、敦煌、伊吾,能開展協商的餘地很小,鐵器之類暫時無法提供,我可以提供玻璃、茶葉、香皂給你們。另外我給你一個建議,如果裴矩或是有人請史蜀胡悉到馬邑交易,你們最好不要讓他去,實在捨不得那個利潤,就安排幾個商人代為出面。”
楊善經立即領悟道:“楊總管的訊息夠靈通的。”
楊崇現在形如反賊,還能收到中樞的絕密情報,說明中樞還有人在和楊崇互通訊息,甚至是同謀,這說明什麼,說明楊崇潛在的實力龐大。楊善經腦海裡閃過大隋中樞的那些重臣,欣賞楊崇的段文振、楊雄等人已死,這種預謀性計劃更是一般大將軍都看不到的,只有大業五貴,就是納言蘇威、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
楊善經曉得這五人都是貪財戀權的人,楊崇靠著金銀拿下其中任何一個都不足為奇,就算是從政治角度成為同夥都屬正常。楊善經話鋒一轉,悠悠地問了一句:“楊總管的總管府不知道大隋承認沒有?”
楊崇頷首說道:“長安已經派元敏大人前來宣旨,同意總管府的成立,元大人是前天到的張掖,使團要是今天不走,明日就可以見到元大人。”
楊善經是真的吃驚了,作為大隋皇族,十五歲開始涉及政治,後來隨著姐姐義成公主前往突厥,輔佐了兩代突厥可汗,太知道楊廣和那幫大臣是怎麼回事。楊崇明明已經造反,雙方竟然還遮著蓋著,長安甚至承認楊崇私設的西域總管府,說明什麼,說明河西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必定有詐,是一個現在還看不透的陰謀。
楊崇看著楊善經的表情心裡高興,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撲朔迷離的效果,讓突厥人以為自己只是某些人的盟友、馬前卒,身後還有更大的事。只有這樣,才會讓始畢可汗忌憚,按照自己的想法出牌,投入一場看不到結果的賭局。
楊善經和元敏見了一面,兩人是舊識,談起話來很放鬆,得知同意楊崇出任總管是代王楊侑的主張,楊善經暗自頷首,長安現在派不出兵來,安撫楊崇是唯一的手段;博弈到這個地步,楊崇和長安其實都沒有退路,關鍵是雙方在中樞的盟友角逐。要是聖天子楊廣也同意,說明楊崇的實力真的不可小覷,就算以後楊崇身敗名裂,但是短時間內,楊崇肯定沒事。
楊善經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滿意地走了;過了兩天,元敏陪著楊猛全家,帶著楊崇送的一千套明光甲、兩百匹突厥馬,還有一車香皂、一車葡萄酒、一車禮物回到長安。香皂做得和大秦的貨看不出差別,葡萄酒竟然不再澀嘴有些甜味,讓上上下下吃驚不小;等開啟禮物,是楊崇獻給聖天子楊廣的上百件漢代竹簡,和兩塊稱得上絕品的硯臺,一綠一黑。
衛玄暗罵,楊崇就會琢磨人心思,這上百件竹簡都是漢代西域邊防軍人的記錄,隱隱有漢武再現的意思,最符合楊廣那種好大喜功的心思。楊崇送給代王楊侑的是一隻蛇紋玉的筆筒,不過雕刻得十分精緻,葡萄如花掛在筆筒身上,趣味橫生。
隋煬帝楊廣的詔書已到,比裴矩更有魄力,西域總管府負責張掖、敦煌、酒泉、西郡、武威、伊吾、高昌、且末、鄯善九郡,要楊崇在一個月內安排好郡守人選,收復武威郡。詔書光明堂皇,但是長安的高官們無不讀出其中另一番味道。
酒泉、西郡、鄯善三郡是重新設定,看上去是為了給楊崇增加權力,實際上是看到楊崇出身寒門,底子薄,沒有那麼多的心腹,元家、崔家的幫助豈能當真,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便會棄楊崇而去。要楊崇收復武威,更是一舉消除元弘嗣、楊玄縱帶來的威脅,可以穩定隴右、關中的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