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凸月漸盈,月滿盡在咫尺。
十日後,白華提著兩壺清酒,慢悠悠地走近了三途界內。
她一出現,便引來了數萬魂靈簇擁而出。很快地,那些魂靈就在空中分成了兩列迎接。
向著魂靈排開的方向極目望去,白華隱隱看見了一個被邪霧籠罩,魔氣熏天的巨坑。
幽冥,你當真在那裡嗎?!
白華娥眉緊蹙,神色也黯淡了下來。她淡淡地掃了一眼開道的魂靈,道:“你們不必在此引路了,我在山頂等他。”
言訖,她廣袖一揮,頃刻化作了一團青煙,消散不見。
山頂荒蕪,四野蕭條。
白華坐在懸石之上,望著那一輪將至中天的血月,淺淺吟道:“執念太淺,無慾無求,執念太深,苦不堪言。”
風中,飄來了一陣淡淡的酒香。她含笑提起酒壺,仰頭猛灌了一口,殊不知,甘甜之味混著淚水的鹹味竟是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山風,肆無忌憚的吹著,一股股冰冷的寒意順著鼓動的衣袖,悄然蔓延到了全身。白華晃了晃酒壺,又問:“這一念,到底毀的是人,還是心?”
話音剛落,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低啞而又熟悉的聲音, “你不是說過,以後都不再沾酒了嗎?”
白華神色一怔,握著酒壺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停頓了許久之後,她才愣愣地站了起來。
來之前,白華曾在心底不斷地告誡自己,保持理智,不可慌亂。然而當她轉身,見到滿頭白髮的幽冥,身披著那件自己親手做的白袍時,淚水終究還是止不住的湧了出來。
幽冥挪動著步子,一點一點的朝她而去。只隔三步之遙,他又忽然停了下來。隱在袖中的手指蜷了展,展了又蜷,來回數次,始終不敢輕易伸出。
“小白,真的是你嗎?”
這樣重逢的場景,幽冥已是經歷了無數次,可每一次的伸手,卻只能觸碰到冷冽的空氣。這短短的三步之遙,如同一道深不見底的天塹。他怕再往前一步,就又一次掉入無底的的深淵。
白華緩踱腳步,揚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而易舉地跨過了天塹,站在幽冥跟前。
“幽冥,是我~”
幽冥的瞳孔陡然一縮,眼中隱隱可見水澤閃爍。他試探性地伸出了右手,小心翼翼地撫上了她的臉頰,“你終於回來了。”
白華紅著眼眶,微一點了點頭,道:“嗯…我回來了…”
她極力地控制著面上的情緒,但伸出的手指早已發顫不止。當指尖觸碰到白髮的一瞬間,那不爭氣的淚水也又一次奪眶而出。
瘋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白華摸索著拉住了他的手,哽咽問道:“為什麼不好好等我回來?”
“我等了…”幽冥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像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神色哀哀道:“我站在崖邊,一直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漫天飛雪,等到天地變色,等到所有人都告訴我說你已經…”
白華鼻子一酸,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啜泣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幽冥微微搖頭,嘴角的弧度盡顯苦澀,“如今我已成魔,成為了一個令世人懼怕的邪魔!”
說著,他輕輕推開了白華,走到懸石邊緣,淡淡道:“小白,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