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志文根本不曾傳授過她基礎道法,自然她單憑自身的悟性,是抓不住要訣的,不能悟透任何一字道訣和手印。哪怕是公認入門最簡單的內縛印,她也只是勉強摸到了一些皮毛。
對於沒有修行過基礎道法的方小棠,就好像沒背過乘法口訣就去進行高等運算,自然是一籌莫展。即便偶爾捕捉到一些靈光,亦是如同盲人摸象般,只得窺見冰山一角,一不小心就會偏了修行的方向。
這種情況下,能不走火入魔就是極好了。何況周志文在人群前,總是扮作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問到任何修行上的問題,都對答如流。卻在關於基礎道法的部分,三緘其口,讓方小棠暗恨不已,不曉得他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原無夢似乎是盯上她了,一次日輪印的課上故意失手燒掉了她好多頭髮。
在方小棠來到內門之前,內門天驕的位置始終是原無夢的,直到方小棠展露無敵的學識後,才有人提出質疑,懷疑原無夢的天賦遠不如方小棠。
原無夢自家人知自家事,心道比不過方小棠的天賦,於是屢番約戰方小棠,試圖洗雪恥辱,證明自身的能力。
可是,方小棠哪學過什麼道法,自然不可能答應。
以至於如今,過了這麼長時間,原無夢反而沒有了邀戰她的底氣。原無夢有些看不透這個人了,自認為方小棠在這段時間內,修為多半突飛猛進,原無夢也沒有了十足的把握勝過她,只能猶如敗犬般,耍耍小性子,給她些難堪。
而那個該死的許有才也總是戲弄於方小棠,衝著其他人跟前老說她蠢不算,還不加以阻止原無夢的惡行,反而在一旁笑的肚皮都破了,實在是枉為人師,沒有一點師者的儀表,真是氣死她了。
好在惡有惡報,不過時候未到。只要他師姐白樂樂一到,他就成了個孫子,甚至好幾回無意中看到他被擰耳朵的一幕。
許是此事讓方小棠撞見了,許有才覺得丟臉,之後他對方小棠的懲罰愈發過分,動不動的被他請去喝茶,進行額外的輔導抄書跑步。或挑水,或罰站,包括但不限於按肩、捶背,簡直跟當丫環一樣。
至於玄都的授課一例酒色燻然,這個看起來人模狗樣的三代大弟子,最是不守清規。不但在內門飲酒作樂,身子敢於調戲花容月貌的女弟子。
玄都經常說一些葷話,讓方小棠羞紅了臉,偏偏他是內門實權最大的人,沒有任何人敢駁斥他,反而有不少丫頭甘願自薦枕蓆。
說到糜築那個糟老頭,也配稱上清九子?這人八成同許有才一夥的,蛇鼠一窩,想方設法來欺壓她。找到機會就讓她到林子裡去,用手伐樹,伐下後還要用肉掌劈成木頭片,然後用手指在上面罰抄書。
她不能聚靈,起先屢屢刻得芊芊十字都支離破碎,過了一段時間,指上疤和老繭結了一層又一層,反而讓她練就了以指尖劍氣劈木碎石的法子。
天九偶爾得以見上她的兩面,都是方小棠狼狽的樣子,傷心的暗自抹淚,痛恨自己無能為力,方小棠反報以一笑,緊咬著牙齦,硬要堅持下去。
上清九子裡,尹天湫冷漠清高,下弦月飄逸灑脫,孫長生倒是與師銘澤的性格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身子高大,相貌粗豪,卻總是板著臉,作老氣橫秋狀。
大家都不喜歡他,他更不喜歡大家。
孫長生眼內只有三兩個上等的苗子,其餘人無一不是受到他的鄙夷和唾罵。
自從得見方小棠三月不能築基後,對她幾乎不聞不問。傳授行字訣時,更是完全無視她,方小棠自是求之不得。
拜入上清門下,三月有餘,再回首,方小棠最大的收穫就是閱盡藏書閣的典籍,這是一筆無形的財富。
談到築基,方小棠還是不能辦到,然而她終究還是築基了。十日前,她胸腑一道金氣,上衝皓雲,比正午的日光還要璀璨,奠定了劍仙的基礎。
適夜,方小棠再次來到林內修行劍法,這三月來她吃了太多苦,卻硬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可是打算離開上清道宗的心思一天迫切過一天,那一次瞥到周志文陰沉沉的視線後,她就更是心急氣躁,不停的壓榨自身的潛力,早就越過了普通人的心理和身體承受極限。
玄都高臥上方碩大的慶雲上有趣的瞧著她第一千次刺劍、兩千次擺劍、三千次揮劍,才勉強舞了三朵劍花,慶雲瀰漫間,方圓不下十丈,形似一大塊棉花糖。
“沒人教導的情況下,憑藉自身的練習,能達到這個地步,天賦不可能差!”
玄都搖著頭,灌了口金黃色如琥珀般的酒液。他不明白這樣一個天賦、毅力都有的女子,為什麼成為了內門長老口中的廢物?
無法築基?
可笑!
少女左臂肩膀高高腫起,足足胖了一大圈,腕骨都開裂了,卻只是堅持著,不願停下。
揮劍、擺劍、刺劍,一下又一下,這一幕猶如成為了永恆。
天九趴在一側的樹梢上默默的流淚,這三月裡,她親眼看著方小棠如陷入瘋魔一般拼命的強迫著自己,卻倔強而執著如同太古魔牛,完全不聽她的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