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落下後,澹臺陰陽又抬起一掌,直往冷蕭而落。蘇容始終一言不發,只直直望著他,淚水滾滾而落。
一掌之威,頃刻將二人吞噬。卻在落下一霎,蘇容輕聲說道:“兄長,如今,你竟連為弟也要殺嗎?”
他噴出一絲薄薄鮮血,髮絲舞動。這一掌,卻只是在他二人面前便頓了下來。澹臺陰陽目中閃過一絲茫然,一絲掙扎,嘶啞的喉嚨之中發出兩個晦澀的音調。
“阿容……”
他面容頓時猙獰起來,仰天嘶吼一聲,直叫蓮花蓮葉盡散,薄霧潭水盡驅。隨即一掌落在自己眉心,嘴巴一張,嘔出一口烏黑血水,兩眼一閉,往水中沉了下去。
蘇容呼喊著,望向冷蕭。奈何冷蕭自顧不暇,只幾息後,同樣沉入水底。蘇容本是依託於冷蕭,冷蕭沉入之後,他自力難支,縱仰著脖子,也難逃下沉的命運。
他嘴角輕輕掀起,發出一聲慘然笑聲:“二位,在下有愧……”
不知多久後,冷蕭只覺頭痛欲裂,眼睛更是如炸開一般,眼皮不住顫抖,也睜不開絲毫。而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醒了?”
此聲音響起,冷蕭心中不禁一跳,渾身痛苦盡數被遺忘,只剩下無端的悚然與不適。這聲音淡漠、嘶啞且猙獰,不似人聲。許久後,他才回過神來,這正是澹臺陰陽的聲音。
一時緘默,又足盞茶之後,他才睜開雙眼,朦朧望去。澹臺陰陽渾身包裹在黑袍之中,微微低著頭,連眼睛也不顯露。若非憑藉著似有若無的熟悉感,冷蕭斷然不敢認。
他神色一動,有一縷銀絲從帽簷鑽出,澹臺陰陽伸手重新掖了回去,平靜無比。冷蕭眼神波動了一霎,這隻手,竟如暮年老者一般蒼老。
冷蕭忽然轉身,身旁有蘇容、仇雁笙靜躺在那裡,看仇雁笙胸膛起伏平緩,當是無礙。
“他的毒已解。你的毒,本座解不了。”他如是說著,平靜無比。
“多謝前輩相助。”冷蕭起身拱手。
澹臺陰陽只淡漠道:“無需言謝,凡事,總要先有付出,才有回報。”
他靜靜站在那裡,一襲寬大的袍子將身形籠罩得臃腫無比,不似本人。又緩緩說道:“你想要更多解藥。”
他仿似發問,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冷蕭點頭,他繼續說道:“本座只要你做一件事,可給你百份解藥。”
“前輩請說。”
澹臺陰陽始終一動不動,如同雕像一般。冷蕭卻似有所感,能夠感受到他將目光移到了蘇容身上。
“等他醒來後,告訴他,本座死了。”
冷蕭頓時面上一驚,說道:“前輩何故如此?避而不見,終究解決不了任何事。”
澹臺陰陽出奇的沒有怪罪冷蕭無禮頂撞,只輕輕說道:“人死了,就解決了。”他掀開袍子,露出一張蒼老且猙獰的面容,如同一根生命走到盡頭的枯木。
只兩息,他重新掩去面容,冷蕭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不願叫蘇容擔憂。冷蕭說道:“若說前輩身死,蘇公子必定不顧一切闖入潭中看個究竟,不若,邊說前輩已經離去罷,如此,晚輩也不算扯謊。”
澹臺陰陽一言不發,抬手一揚,自懷中揮出四個丹瓶,轉身便離去。
足一個時辰之後,仇雁笙才是醒轉。將醒便如殺豬般慘嚎出聲,頭頂的傷口才結痂,險些又被他扯裂。
“禿……禿了,師兄,我禿了!”他向著冷蕭慘然一笑,眼角如真事一般擠出兩顆淚珠。
直第二日清晨,蘇容才醒來,精神狀態頗為不堪。本是凡人,恢復能力必是比不得冷蕭二人。
醒時第一眼便四望,未尋到要見之人,他再度閉上眼,幽幽嘆息一聲。不等冷蕭出言,他默默道:“他走了,是嗎?”
“不會回來了。”
足半晌,蘇容起身,先問解毒之事,聽得毒素已解,便稍顯落魄的離去了。冷蕭心中無端升起一抹愧疚,如做了錯事一般。可倘若他不前來,澹臺陰陽恐怕便要殞命於此。
他如今終是知曉,澹臺陰陽為何會與林九霄合作,正是身中劇毒,才覬覦千壽本體藥力。
百毒不侵之時,身子也在無形之中被摧殘得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