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還當真是殘忍。”
將靈獸丟棄之後,那人一手得空,氣勢又漲了些許,聽得冷蕭這般言語,不由冷笑三聲:“爾等妖修,屠戮我人族之時怎不記得‘殘忍’二字?今日,某定將你斬於刀下,正好以你祭門!”
男子二話不說,身化流光,柴刀揮舞之間樸實無華,宛若樵夫砍柴一般,對著冷蕭轟然砍落。
可便是這毫無花哨的招式,卻隱隱將空間封鎖,不論冷蕭如何躲閃,都是躲不開此刀。
然而,冷蕭亦是未曾想過要躲。他目中泛起一絲猶豫之色,卻還不待他多想,唯有出招。
他渾身冒出一陣青光,長劍與身形已是難分彼此。
男子這一刀分明砍中了冷蕭,卻是穿透了青光,落在了空處。而那青光,已是自他胸膛一閃而過,在遠處又顯露出冷蕭身形。
冷蕭手中長劍微微一擺,滴血不沾。再反觀那男子,胸口已是被劃出一道猙獰血口,橫亙整個胸膛。
模樣雖慘,可冷蕭分寸卻是把握的極好,傷勢不輕不重。
男子眼神一厲,面上反是平靜下來,低喝一聲:“某還當你是隻小妖,竟是雞群之鶴、貓窩之虎,算某眼拙,認了這栽!”
言語之間,他摸出一枚丹藥,一口拍入腹中。他深知自己不是冷蕭對手,腳底悄然間浮起一絲靈氣波動,已是連那靈獸也不顧,便要逃走。
二人對視一眼,這男子驟然柴刀連斬,便有幾道刀芒縱橫而來,他便是借勢後退,不走尋常之路,縱身一躍。
卻見他形同狸貓,腳尖在周遭樹木之上來回點落,速度反是更快,且毫無聲息,只眨眼間,已然於樹影綽綽之間依稀不聞。
冷蕭驀然抬劍一指,看似輕輕柔柔,劍身之上卻是驟然盪漾起一道漣漪,這空間便若水波,隨之激盪起來。
那幾道刀氣,只一霎便消失無蹤,被輕易抹去。
男子正奔逃間,回頭一望,見冷蕭並未追來,心頭才剛放鬆,卻是瞬間汗毛乍起,手中柴刀下意識往後一劈。
這靈寶柴刀,這刻仿似陷入泥沼之中,刀身之上的鏽跡偏偏脫落,整個刀身也在一息之間腐朽!
男子心中大駭,立時放棄了柴刀,身形暴退,可他衣角之上卻仍是沾染了什麼,也如同那柴刀一般變得鬆散、零碎。
他匆忙將衣衫脫下,遠遠甩了出去,繼而又是脫了褲子,眼睜睜看著那衣物腐朽,經風一吹,便是散去。
這刻,還不待他鬆懈幾分,驟然心中一寒,卻見雙手已是變得粗糙無比,宛如暮年老者之手。
若非親眼所見,他斷然也是不會相信。且這變化無聲無息,他身體甚至沒有半分異樣!
男子緩緩抬起頭,卻見冷蕭正朝他走來。他呼吸稍顯急促,只覺冷蕭彷彿高了些許,此刻已能與他平視。
“時間之道,時間之道!你既是在這輪迴山脈之中,莫不是從中感悟而來?”
他話語才是脫口,卻又立即否認:“絕無可能,不過野獸成精,如何能有此等悟性!”
他咆哮著,面上並無將死的懼意或是恨意,只有深深的不甘。
冷蕭張口問道:“閣下方才可是說,要以蕭某祭門?不知閣下口中之門,乃是何門?”
聽冷蕭問詢,這男子許是尋得幾分自信,嘴角顯露出一絲不屑之意,當即嗤笑道:“這門……你怕是此生也難以知曉!”
他一把抬起柴刀,便是往胸腹落去,霎時腸子流了一地。他已是衣衫盡去,當真是光溜而來,光溜而走,此生了矣。
冷蕭手指微微顫抖,連帶著手中長劍亦是發出些許輕吟。
他本可以阻攔,只因他一絲猶豫,而葬送了此人性命。
從這男子才顯露殺意起,他便是心中猶豫,究竟該不該下殺手。
雖於理而言,男子要置他於死地,那他奪了男子性命,也不過往來之事。可每見有人死去之時,他心中總會有惶然之意——莫論此人善惡。
再者而言,這世間,究竟何為善,何為惡,又有何人能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