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甫先生真名是什麼,一般人都不清楚,他本人也好像從不透露,大家對他的醫術很放心,所以也從不過問。皇甫先生懸壺濟世,也有仁人之心。他看病,不問門樓不因人而廢,有錢人用轎子抬他他去,沒錢的窮人來請他他就步行著去。至於診金,有錢大戶給多少金銀都接著,窮人家給幾個銅子他也收著,實在是沒錢的欠著也行,實在還不上的他也從不催討。只因他的仁者之心,百姓念著他的好,逢年過節的,來送酒送肉的有不少,他也一概不拒。
皇甫先生收了幾名弟子,有的時候他出門看病去了,便由弟子們坐鎮醫館。
宋廷見大堂內是皇甫先生坐鎮,也就放下心來,待前面幾名患者看完病,他才上前恭恭敬敬地抱拳:“皇甫先生。”
那皇甫先生髮須皆白,卻精神抖擻,瞧了一眼宋廷,眼裡露出兩道精光:“公子不像有病之人。”
宋廷抱拳:“皇甫先生明鑑,在下沒有病,是拙荊生病了。還請皇甫先生過府一望。”
皇甫先生當即收拾藥箱,站起身:“還請公子帶路。”
等皇甫先生給弟子交代一番事情後,宋廷便領他上了馬車,一路直達宋府。
到了趙元貞的房間,皇甫先生給趙元貞把脈,宋廷和小蠻、幽劍、青竹、雪雁等四人、連同李伯,都圍在一旁關切地看著。
趙元貞膚若凝脂,手腕更是白皙嬌嫩,若是此刻身在帝王后宮,斷然沒有給看病大夫直接觸碰的道理。但是宋廷是現代人,自然不會顧及這些。四個丫鬟也都焦心著病情,誰也沒在意這些細節。
不過還好,床上珠簾垂著,又隔著紗幔,趙元貞只是伸了一隻手出來,卻見她面容不得。
皇甫先生把完脈,便直言道是受了風寒,抓些藥服,養三五日,便可痊癒。又提筆寫了藥方,交於宋廷。
宋廷見那藥方上寫著:茯苓五錢、半夏九錢、當歸四錢、白芷八錢、川芎八錢、黨參二錢半、紫蘇葉二兩、甘草三錢、麻黃六錢……
皇甫先生囑咐:“照方抓藥,煎服,每日一劑。可記下了?”
小蠻搶著道:“記下了。”
宋廷點點頭。
皇甫先生告辭,宋廷讓小蠻取了十兩銀子作診金,並送他出門,又交代李伯替他叫馬車。
“我去抓藥吧。”房間裡,幽劍搶過宋廷手上的方子,疾步走了出去。
幽劍剛走出房門,珠簾內躺在床上的趙元貞就開始不停咳嗽,迷迷糊糊地呢喃些什麼。
宋廷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掀了珠簾坐在床角,粉紅綢被下,虛弱的趙元貞早已經沒有了該有的氣色,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發白,額頭冒著冷汗,渾身微顫,身體虛弱到了極點的樣子……
此時趙元貞只覺頭昏腦漲,提不起精神來,眼睛看東西亦是模模糊糊,看到了床角已經坐上來一人,就勉強擠出一絲笑來:“相公啊,沒想到……我竟然……”
宋廷抓住她的手,眼中露出憐愛之意:“別說了。又不是什麼大病,方才大夫也說了,只是受了風寒,等吃了藥,養個三五日就好了。”
“哎……”趙元貞有氣無力地嘆息一聲,“早知道就不去爬那梯子了……”
宋廷見她說這話時,竟有幾分少女的嬌憨,不由自主握緊她的手,溫聲道:“說起來,這事怨我……你在屋頂和我說了那麼久的話,吹了那麼多的風……是我沒照顧好你。”
感受著宋廷雙手傳遞來的溫暖,趙元貞心裡有一些奇怪的感覺,她下意識地抽走了被宋廷握著的手,微咬著唇,望著宋廷道:“我和你說那些話,你不生氣嗎?”
“不生氣,”宋廷搖了搖頭,舒了一口氣後,臉色三分肅然,言語七分無奈道:“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你以後若是想給我娶妾便給我娶妾,你以後若是想出家便出家,我不攔你……”
聽了宋廷的話,趙元貞忍不住一陣咳嗽,只覺渾身寒顫,難受得緊,軟軟的綢被蓋在身上,讓她額頭滲出層層細汗……
“不過呢,”宋廷微微一頓,莞爾:“你我既有夫妻名分,做一日夫妻,我便照顧你一日,做一輩子夫妻,我便要照顧你一輩子。”
這話落入趙元貞耳中,她聽得真真切切,望著宋廷,竟然不由地生出幾分感動來,主動伸手去拉住宋廷的左手,柔聲道:“相公……”
宋廷捧著她的手溫聲道:“什麼都不用想,安心養病……”
“嗯。”
不多時,幽劍將藥抓回來了,青竹和小蠻立刻拿到廚房洗煎起來,很快廚房上空冒起陣陣青煙。
宋廷從房間出來時,卻見雪雁蹲坐在房間門口落淚,見宋廷來了,她立即拿袖子擦了擦臉,眼眶卻還是溼的。
沒想到,趙元貞受點風寒,這整個家裡就生出一種悲涼的氣氛來,哭的哭,不說話的不說話,有種很憋悶的感覺。
宋廷想告訴她們公主只是受點風寒,沒什麼大事,別這麼垂頭喪氣的,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沒說出口。因為他看得出來,這些個貼身丫鬟與趙元貞表面為主僕關係,實則情同姐妹。姐妹情深,他又何苦要攔著人家傷心呢?
待藥煎好,宋廷親自喂服了,本以為喝了藥能好些,卻沒想到趙元貞的病情反而加重了,到了晚上,咳嗽的時候,竟然還咳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