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比文竹大好幾個月,卻叫文竹哥,因為文竹比她長得高,她比文竹看年輕。文竹有個比他小五歲的弟弟,也不跟她爭辯,多個妹妹也無所謂,誰叫自個喜歡她呀。心裡卻嘀咕:我不比你高我還叫爺?
你看年輕?我看是化妝品塗得多吧。因為文竹心裡嘀咕杜鵑沒聽著,否則又是一頓數落。
文竹與杜鵑相識比較偶然,杜娟她爸正好是文竹公司的退休工人,因退休證遺失來公司諮詢如何補辦,她爸是個沒文化的人,年紀大了,腦子不怎麼好使。杜鵑就跟著她爸來了,方便交流。
文竹就是公司的勞資人員,負責人力資源這一塊的,由於經常穿白襯衫,自以為就是白領了,不過收入還是對得起白領這個稱呼。
當杜鵑跟她爸一起進辦公室的時候,新裝修的辦公室還是亮了一截。文竹壓根就沒注意前面那個糟老頭,倒是杜鵑紅色的外套,李冰冰的眼睛,莫文蔚的臉型吸引了文竹的眼球。
當一雙目光在空中相遇的剎那,文竹的心怦然加速跳了起來,頻率明顯快了,奇怪,十年的同一頻率的心率怎麼這麼不堪一擊,似乎有一種初戀萌芽的狀態。難道人的心臟十年就要加快一次,就要年輕一次?
三十出頭的文竹對女人其實已經不怎麼敏感了,忙碌的、枯燥上班生活已經把文竹的激情早就磨盡。現在不了,文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許多,沉寂多年的心似乎也在燃燒。
杜鵑好像也有同樣的感覺,心好像又回到朦朧的年代了。相好以後兩人如此說了目光相遇的感受。杜鵑老爺子的事用不了多久就辦妥了,事後雙方留了手機號碼。
文竹著實興奮了幾天,幾次拿起了電話,又放了下去。號碼在大腦裡盤旋,卻撥不出去,不知如何開口。
哈哈,今天天氣真好!或者工作如何?生活如何?父母身體可好?那是熟人之間的開場白,老套以後直入正題。
你猜我是誰?那是長久沒聯絡的朋友或同學的開場白。我跟她不熟呀,就見面過兩次而已。就是再見了面,點頭微笑還行,主動套熱乎也不是我的強項呀。
電話裡就更不用說了,總不會肉麻地誇杜鵑你真漂亮,像仙女下凡,想你想到食無味,夜無睡。什麼素質?那是花痴乾的低能事,這不是自我玷辱嗎?沒有把握的事文竹不感興趣。
幾個來回,文竹的興奮勁基本就用完了,生活依舊,準點上班,到點下班。像枯井的水,波瀾不驚。但井底裡似乎多了一樣東西,慢慢地發酵。
除了手機號碼和性別,文竹對杜鵑一無所知。因為文竹知道,只要有緣再見面,足夠用心、上勁,你會慢慢走進別人的心裡去。像警察那樣詢問,大多想急於求成。有時問多了,適得其反。不瞭解對方,不要輕易出手。
杜鵑是草長鶯飛的三月來的,具體時間是三月三,風箏飛滿天的日子,文竹在日曆上作了記號。今天都四月六了,日子過得真快,想到這裡文竹有些說不出的惆悵。失落的文竹伸個懶腰站了起來,向窗外凝望。
窗外春意鬧得更濃了,柵欄下的草,憋了一個冬天,把地綠得嚴嚴實實的,陽光下煞是耀眼。柳枝婀娜多姿,隨風飄蕩,風韻無限。
馬路對面的地空曠了幾年,現在還空曠著。草亂長,花怒放,能趕上的都趕上了。
向南更遠處,有片桃林,花豔滿眼紅,與風起伏,像火燃燒。旁邊是個梨園,梨花帶雨更憐人,風吹落一地,潔白如雲,悠然人心。
小燕子在藍天的懷抱裡飛著,像個精靈,累了在電線上擺擺譜,彈奏一下春天的樂章。春天是場盛晏,生命的節日,春光明媚,雨水充足,活力處處張揚。
遠眺能有效解除雙眼疲勞,尤其是長時間使用電腦的,這是文竹的心得。
文竹重新投入工作,手機響了,是老婆董梅打來的,說天羽病了,呼吸道感染,挺嚴重的,快回吧。文天羽是文竹和董梅的寶貝女兒,虛六歲,上幼兒院。
文竹二話沒說,向領導請了假,騎上摩托飛奔回家。天羽躺在媽媽的懷裡,表情挺痛苦的,想叫爸爸卻叫不出,又是咳嗽又是痰,還發著高燒。文竹心疼得要命,示意女兒不要出聲,在女兒額頭親了又親。
董梅暈車,又是路盲,去醫院幫倒忙,在家守著。文竹抱著天羽打的去了兒童醫院,進了醫院,才知生病的人多了去。
掛專家,排隊,付費,輪著天羽掛水時,都折騰半個時辰了。文竹拿本書在旁陪著,一本《圍城》隨身帶,完整地看了二遍,斷斷續續大概也看了好幾遍。這時候看書打發時間最好,兩不誤。剛看了一會兒,老婆來電了。
“天羽咋樣了?”董梅著急地問。
“剛掛水,挺乖巧的。”
天羽側身目光循聲而來,牆上的液晶電視播著《貓和老鼠》,大廳裡掛水的大多是小孩。文竹用手指噓著嘴,對女兒小聲地說:“媽媽的。”
“跟誰說話呢?”女人天生多疑。
“還有誰呀?你寶貝女兒唄。”文竹趕緊解釋。
“要掛多久呀?”
“一個多小時吧。”
“等你們回來吃晚飯。”
“行。”文竹掛了,看了一下時間,四點。
文竹準備繼續看書打發時間,同時長點知識,錢老是幽默高手。忽然瞥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白色背影向通道處拐去,陌生是隻因見過兩次,熟悉是印在腦海裡了。應該是她,文竹追了上去,人來風掀起白大褂的衣襟。
文竹超前一個折返,嚇了白大褂一跳,俊臉稍有怒色。
“真的是你,杜鵑!”文竹的磁性聲音驚喜響起。
“咦,怎麼是你?你來這裡幹嗎?是找我嗎?”杜娟連珠炮地發問,驚喜趕走了臉上的慍色。
文竹跟著杜鵑走進了1號樓314號房間,那是護士長的值班室,杜鵑的。窗臺上的兩盆杜鵑開的正豔。
兩人一見如故,重逢是天意,喜悅從雙方的眼神裡流露出來,那是一種渴望已久的喜悅,心頭撞鹿的喜悅。
文竹道明由來,杜鵑說過去看看天羽。文竹轉身,只聽“啪”的一聲,書掉了,文竹才想起夾肢窩的《圍城》。杜娟撿起書,扉頁有一行一九九五年購於揚州的雋秀小字,一個叫雲的女同學畢業時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