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根在這,能不回來嗎?”
“好啊,不忘故里。”
“大爺,這是孝敬你的。”
文竹遞過去兩筒上等的碧螺春,大爺笑呵呵地接過去。
“來來來,竹啊,陪大爺嘮嘮。”
文竹無法,一嘮就是半天。文大爺吃的是布衣飯,操的是君王心,憂國憂民。
村上男丁大多論誰家富,誰家窮,誰家孩子是條龍。村上婦女更是喜歡論張家長,李家短,誰家媳婦更漂亮。
文大爺跟他們嘮不到一塊,甚是鬱悶。難得逮到文竹一次,不嘮個痛快決不過門,文竹陪他盡興也算一種盡孝吧。
經過十幾年的調養,文昌發的頭髮大半轉黑,人開朗了許多,心思也活絡起來。想找個老伴,可又不敢對兩個兒子親口說,請人轉彎抹角說出意圖。
平常文竹、文輝叫他到城裡住幾天,去不了二天,他就說不適應,要回鄉下老家。
有一次,文竹問他:“爹爹,城裡比鄉下好,為何還要急著回家?難道是我們不孝順?”
“竹啊,城裡是條件好,但不習慣。白天你們上班,我一人在家,太悶。對門還不好串門,這什麼鄰居?去公園裡玩,沒熟人,不得勁。住在城裡渾身不自在,太拘束。
還不如迴文家莊,來去自如。忙的時候田地乾乾活,閒的時候,相熟的人聊天、下棋、抓抓小牌。中午時分,路過誰家,添雙筷子,便可坐下來,小酒咪咪。一方水土一方人,鄉人和氣,無拘無束。”
文竹聽了他話,很是中肯,也就不強求他多住幾日。
為了父親找老伴的事,過年前,文竹和文輝兄弟兩家人早早回到鄉下。 一家人開起了家庭會議,商議此事。
文輝首先發難,說道:“爹爹,我不同意你找老伴。”
“為什麼呢?”文昌發有點懼小兒,囁嚅地問道。
“日子過得好好的,找什麼老伴呀?”
“就是因為日子好了,才想找的,窮了也沒人跟呀。”文昌發依舊聲音小小地回擊道。
哈哈,理由十足。文竹聽了想笑,文輝聽了氣得冒煙。
“十幾年都挺過來了,還找老伴,這不是丟我們兄弟的臉嗎?爹爹,你說,你是不是忘了媽了?”
文輝使出殺手鐧,見爹爹不語,以為擊中軟肋。
“我沒忘記你們的娘,前幾日我還給她燒了紙。”
過了一晌,誰知文昌發鼓了一句,說完便低下了頭,知道這關不好過。但他還是想極力爭取,因為話語權在大兒子文竹手裡。
“燒了紙也不行,娘只有一個。”文輝極力勸說:“燒飯有電飯煲,炒菜有煤氣灶,洗衣有洗衣機,洗澡有熱水器。白天抓抓牌,晚上看看電視,睡覺有熱水袋。如果還怕冷,給你裝個空調?就是不能找老伴,爹爹,如何?”
“你晚上是抱著熱水袋睡的?”
一句話,把一桌子人笑噴,文輝敗下陣來。
文竹見狀,開口道:“文輝,我們做小輩的,也不要阻攔爹爹追求幸福的權利。爹爹年歲漸老,需要有人相互照應。老伴老伴,顧名思義,就是老來相伴。只要對方不過分,我們就不會反對。
“爹爹,話說在前頭,娘只有一個。她進門,我們只叫阿姨不叫媽。如果應了,事就這樣辦。”
這是妥協的最高藝術。文昌發見文竹如此發話,連連稱諾。文輝見不叫媽,心裡雖不願意,但還是同意了這樁親事。其實文昌發早已跟老伴同居,文輝差點拆散一對老鴛鴦。大年三十,大家融洽地在一起吃年夜飯。
文竹單獨燒了二本書。一本是燒給母親武三妹的,母親的死讓他承擔更多的責任,他也盡到了責任。一本是燒給程小青的,小青的死刺激了他的靈魂,讓他的生命更有意義,讓他的生活更懂得報恩。以慰她們的在天之靈,她們永遠活在他心底。
入夜,炮聲連連又一年,焰火映紅每張臉。天羽、天意纏著爺爺放焰火,文昌發笑聲連天,文董河在祥和的年氛中又長了一歲。
春節進入倒計時,文竹擁著董梅,看著窗外因焰火而絢爛的天空。2008年的金融危機,“危”已去了大半,“機”即將來臨,誰還在乎寒冷的冬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