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你帶著全套手術用具,我以為你不需要向我借啊!"波爾多也急道:"現在再去大醫院借嗎?……來得及嗎?"
不是來不來得及的問題。伊萊恩納悶了。從別的地方再借手術用具,豈不是暴露了他正在給誰動手術的事情嗎?!
"針線包?"奎格突然掏出一隻小盒子。裡面有幾根補衣服用的鋼針,還有一捆棉線。
"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
"不。說不、不定能行。"伊萊恩卻說,"把它弄、弄彎,就是土製的縫合針。棉線……消毒之後也沒,沒問題,勉強可用。沒有縫合鉗……有鑷、鑷子嗎?"
"我的辦公室裡有鑷子,"波爾多醫生道:"但你真的打算用這種粗陋的器具來動手術?!"
"沒、沒有辦法。"伊萊恩深吸一口氣:"動手吧。"
二十分鐘後。
"厲害啊,真的太厲害了啦,伊萊恩醫師。"波爾多對伊萊恩讚不絕口:"真沒想到可以用那麼簡陋的手術器材,做出如此完美的手術!居然能用那麼鈍的手術刀進行那麼精密的切割!用粗製的縫合工具縫合得如此乾淨利落,連血管和神經都——"
"沒縫、縫合神經……"伊萊恩糾正道。用那麼粗的棉線也不可能成功縫合神經,手術器材本身不允許。而且切開的是伊奧的胸口,那個位置附近幾乎沒有重要的神經線。
"哦對,沒縫合神經。但已經很厲害了。"對方糾正道:"到底要有多高的天賦,才能做到這種地步呢——"
"大量練、練習的結果……"伊萊恩低聲說:"大概……十、十年吧,無休止地在停屍房解.剖……"
"你真會開玩笑啦,哈哈哈。"對方笑道,沒有相信伊萊恩的話。
伊萊恩也沒有爭辯下去,只是看著安靜地躺在手術托盤上的那隻炸.彈。他沒有向波爾多醫師解釋這是什麼,而且他也把那東西的引.信拆掉了,炸.彈已經不會爆.炸了。但他依然能從對方的眼神中感覺到一份緊張。波爾多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大概也知道這是個炸.彈。那東西很惡毒,尺寸小,威力不大,但是因為是埋在狼人少年胸口的肋骨之間,炸起來剛好可以把伊奧的心臟轟爛。而且伊奧說的沒錯,那炸.彈確實附有很簡陋的追蹤裝置和定位裝置。只要它遠離某個特定的地標一定距離,炸.彈就會在二十四小時後起爆,確切地取去被安裝炸.彈的人的性命。
身體裡被裝上這種東西,即使再怎麼不願意也得為裝上這種東西的人效勞,直至"盡忠而死"了。
而且安裝炸.彈的時候手術條件似乎比伊萊恩這裡的還簡陋,都是隨隨便便把奴隸少年們的胸口切開,然後把炸.彈塞進去,再隨隨便便縫合起來的。恐怕連正規的手術消毒步驟都沒有。那炸.彈附近黑壓壓的一片,是以前傷口感染然後壞死了的組織。幸虧伊奧他們是獸人,有極強的生命力,那點術後感染殺不死他們。要是換了普通的人類來接受這種手術,估計早就死翹翹了。
給伊奧的胸口埋入炸.彈的那些人完全沒有把人命當作一回事。又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把奴隸們當人,沒有把獸人當人。哪怕只是這樣的狼人小孩,也當做工具來改造,當做工具來使用,而且用完即棄。
……真是越想越氣。
這個國家到底發生了什麼。法蘭西政.權內部,也充斥著那種看不見的黑暗和扭曲嗎。
"嗯……嗯嗚……"紅狼人少年已經醒過來了。雖然說麻.醉藥下的很少,但這傢伙的抗藥能力也是十分驚人。
"感覺怎、怎樣?"伊萊恩問:"炸.彈已經幫你摘除了。你自、自由了。"
"我……呃……"他想爬起來,可是動彈不得。
"老實躺著,才剛、剛動完手術呢,亂動的話創口會裂開的。"伊萊恩說:"我已經跟這裡的醫生說、說好了。你就在這裡住、住院靜養幾天吧。等你好起來以後,就坐船去、去埃及的開羅,找一位叫、叫做貝迪維爾船長的人物。他和你一樣是、是狼人族的人,你跟他說是伊萊恩讓你來投靠他的,他會照、照顧你的。"
"我……可是……"
"不、不用[可是]了,你幫我們保守秘密,我也救了你,我們兩、兩訖吧。"白獅人少年冷然道:"你求救,我救你。就、就這樣。但我不、不可能把你的朋友們全救走,救你就已經是極限。忘了其、其他人吧。珍惜只、只屬於你的自由,享受人生吧。"
紅狼人少年於是不說話了,躺在那裡低聲哭著。
"那麼波爾多醫師,拜、拜託你了。"伊萊恩轉而對醫生說。
"沒問題。既然收了你的錢,我會負起責任來,照顧這孩子。地下手術室旁邊還有個隱藏的病房,把他藏起來幾天,還是可以辦到的。"
"那就拜、拜託了。"伊萊恩轉而對奎格道:"回、回去了。"
"哦哦。"豹子答道,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伊萊恩的右腳踝。在那裡好像有一點隱約的黑氣……而且很奇怪地,伊萊恩用一塊紅色的布塊包裹著右腳踝。這布塊看著有點眼熟,但奎格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是哪來的。而且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伊萊恩腳上明明沒有受傷,卻要用布料包紮似的包住腳踝。
那都是在手術即將完結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伊萊恩的臉上明顯露出了一瞬間的痛苦表情。
在那場手術裡,到底都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