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站著一個瘦削而低矮的老人,鬍子花白,背部彎曲。胸前和腹部帶著凝結了的血跡,明顯已經死去多時了。施毅牧淚水滾滾而下,緊緊抓著老人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叫道:“爹,爹,爹……是牧娃兒啊,你醒醒,你快醒醒……”
柳南禾嘆了口氣,想出言勸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柳強蹲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施毅牧和死去的老人,眼裡也是傷心而落寞的表情。柳南禾從柳強手裡拿過手電筒,在地上仔細的看了一圈。施毅牧踢開老人身下的積雪,試圖將他的屍體放倒在地上,可使了兩次力氣,老人的身體依然站在原位動也不動。
柳南禾心念一動,用手摸了摸屍體的腿部。小腿的正面和反面,都藏著一塊硬邦邦的東西,一直向上立到屍體的脖子處。扯開老人的衣服一看,裡面是兩片長方形的桐木。原來兇手是這樣固定住死者的身體,然後才把他堆成雪人的。可是兇手為什麼要費這樣的事,之前的兩起驗屍報告中為何記錄這樣的情況呢?
施毅牧哭了一會,又突然驚恐的叫道:“大伯,柳警官,我大伯哪裡去了?你們……你們快幫我找找……他是不是……是不是也出事了?”
五十多碼的腳印在山頂上似乎走了很多圈,很多腳印都踩的凌亂之極。但經過柳南禾的細緻甄別,終於發現另有一排窄小的腳印從山嶺的另一側下了山。柳南禾向各個方向找了幾分鐘,也再次發現了那雙五十碼的腳印。這回連柳南禾也糊塗了,倘若那個小腳印是施老伯的,他為何會跟兇手的腳印相差十多米呢?兇手既然殺了施毅牧的父親,又為何會放過了他?
帶著種種疑問,柳南禾叮囑柳強順著小號的腳印往前走,而自己跟著兇手的腳印向山下走去。柳強似乎很擔心,遲疑著道:“還是呼叫救援吧,萬一碰上狼群,或者兇手藏在什麼地方……”
柳南禾瞪了他一眼,還沒有開口說話,施毅牧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柳警官,你去找我大伯,我去追蹤兇手。”
柳南禾拿出手機,可看到訊號欄裡一片灰白,只能放棄聯絡秦一燕的打算。不過當手機沒有訊號的時候,仍然可以撥打110的報警電話。柳南禾撥通之後,那邊傳來一個值班女警的聲音。柳南禾將這邊的情形一說,女警道:“好的,這就轉接古城鄉派出所。”
情況緊急,柳南禾生怕施毅牧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性的行為,只能叮囑柳強留在山上保護現場,自己跟施毅牧一起追蹤五十多碼的腳印。柳強無可奈何,只能點頭答應了。柳南禾和施毅牧帶著手電筒和木棍順著那個大腳印向前方走去,走了約莫十幾分鍾,看到雪地上出現了零零碎碎的血跡。這裡的雪面也亂七八糟,似乎經過一場殊死的搏鬥。不遠處,還躺著兩條灰色的野狼,均是肚腹中刀,一擊斃命。
在這裡停留片刻,二人繼續追蹤而去。大腳印一直走到隔壁的山嶺上,才在一處崖邊停了下來。柳南禾判斷了一下方位,這崖下似乎就是蓮花河,可是瞧那大碼的腳印,既沒有掉頭離開的跡象,也沒有冒險下崖的痕跡,難道……難道這兇手竟然跳崖自殺了麼?
施毅牧怔怔的看了一會,道:“這……這……”
柳南禾又摸出手機撥打了110,讓接線員通知古城鄉的警方派人沿著蓮花河查一查。接線員答應後,柳南禾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恢復了部分訊號。柳南禾馬上再給趙宏彥打電話,催問他有沒有拿到派出所那邊的卷宗。趙宏彥喘著粗氣回答:“拿到了,我已經回來了,正在這救火呢。”
柳南禾驚道:“救火,救什麼火?”
趙宏彥道:“施老伯的房子被人放火燒了。”
柳南禾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中了兇手的調虎離山計,人家可能早就殺死了施毅牧的父親,然後故佈疑陣,將自己引到這裡來。兇手穿上五十碼的鞋子,不是為了防滑的,而是為了掩飾那一串小腳印。因為大腳印走到這裡,小腳印再踏著大腳印留下的痕跡原路返回,就可以完美無缺的掩蓋掉自己的行蹤。而兇手再另外抄路偷偷下山,一把火燒掉施老伯家裡的一切,斷絕警方再追查那起舊案的後路。
濃濃的挫敗感充滿了柳南禾的腦海,怪不得鄭中市的警方拿這件案子沒有辦法,原來不是人家無能,而是兇手的計劃天衣無縫,不僅結合了天時地利的因素,還揣摩透了警方的思維。
施毅牧也呆呆的坐在了雪地裡,他直勾勾的望著山崖,道:“我大伯呢?難道……難道他跳崖了?”
柳南禾沒有回答,因為崖邊雪地裡的腳印沒有用力蹬過的痕跡,旁邊樹枝上的積雪一如往常,也沒有任何外物觸碰過的樣子。所以絕對沒有人從崖邊跳下,這個大腳印,純粹是為了迷惑他們的視線,用以拖延時間用的。
“走,回去追蹤那個小腳印。”柳南禾突然站起身來,拎起腳邊的木棍說道。兇手可以故佈疑陣,可小腳印會透露出他的行蹤路線,倘若沿途的荊棘雜草能勾下一片衣服的碎屑,都能幫助柳南禾查到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