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張大夫嘆氣道,“尊夫人這段時日內外煎熬,其實早就內虛,不過全仗著一口氣勉強支撐……如今令千金被大人送往運陽,尊夫人心事已了,那股支撐著她的精氣也就隨之散了……”
宋子循猩紅的雙目死死盯著他,“我不想聽這些!你只需告訴我,我夫人的病,你到底能治不能治!”
張大夫行醫幾十年,對病人家屬的失控言行早就見怪不怪,聞言只嘆了口氣,“大人近來也見過不少感染瘟疫的病人……也該知道此症有多兇險。尋常人一旦染上,十有八jiu都難逃一死……更何況尊夫人本就羸弱……如今老夫也只能盡力而為,至於尊夫人能否挺過來——”他低聲道,“就只能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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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容芷一直昏昏沉沉。
她嘴裡不斷說著胡話,有時是叫莞兒,有時是喚他,可人卻始終不見醒。與此同時,她的身上也燙得嚇人,明明蓋了兩床被子,卻還是抖個不停。
宋子循就這麼寸步不離地在床邊守著,喂藥,冷敷,擦拭……每件都親力親為。
他的臉色隨著她昏睡時間的延長一點點蒼白下去,動作卻一如既往地輕柔細緻。
園園等人默默守在外面,誰也不忍進去打擾——大家心裡都很明白,兩人相處的時間,興許只剩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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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紅色的高牆,金碧輝煌的宮殿,最是人間極致的富貴榮華,彷彿全部淹沒在這片冰天雪地之中。
“家裡沒什麼事吧?”看著眼前白茫茫的景色,他漫不經心地問。
長興趕忙道,“一切安好。”
他抿了抿唇,“碼頭那邊……”
“長旺一直在那兒守著,只要薛神醫一到,立馬把他接進府裡,爺儘管放心。”
他低低嗯了一聲,“女兒可有名字了?”
“啊?”長興一愣,頓時受寵若驚,“勞煩爺惦記著,小的給閨女取了個名兒叫珠兒。”
“珠兒?”
“嗯,”長興撓撓頭,“小的也沒讀過什麼書,只是小的夫婦倆盼了這麼些年,好容易得了這麼個丫頭,可不就跟眼珠子似的……便叫珠兒了。俗人俗名,叫爺見笑了。”
“掌上明珠,如珠似寶,”他輕聲唸了一遍,“這名字甚好,不俗。”
“嘿嘿,”長興忍不住傻笑,“您不知道,這孩子呀,見風長。便是一日不見,回去瞧瞧都覺著好像又大了些。那小模樣,別提多稀罕人了。”
他一頓,忙道,“夫人長得那樣好看,爺也是器宇軒昂,將來的小小姐一定——”
長興話說了一半,忽然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呸!什麼小小姐,夫人這次一定會給爺生個俊俏的小少爺。”
他不由笑起來,笑過之後,心裡卻只覺得空蕩蕩的,彷彿弄丟了什麼。
許久,才低聲道,“便是女兒……我也歡喜。”
“哎。”長興用力點頭,“您放心吧!等薛神醫來了,肯定能治好夫人的眼睛,到時候夫人再給您生個小少爺,雙喜臨門,才真是歡喜呢!”
他靜靜聽著,心下也跟著綻出幾分期待,卻忽見前面跌跌撞撞奔過來一人,那人“噗通”一聲撲倒在他腳邊,大哭道,“爺,夫人……夫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