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紅著眼眶笑道,“多謝老爺關心……妾身既身為母親,為孩子做再多事都是應該的,哪裡會感到辛苦呢?”
宋晉澤嘆了口氣,“話雖如此,不過也要顧著些自己的身子……不然等回頭孩子好了,你卻累病了,可如何是好?”
沈氏溫順地點點頭,“老爺教訓得是……妾身以後會注意的。”又軟聲問他,“廚房今晚做了蟲草鵪鶉跟奶湯銀肺,老爺一會兒可要留下用晚膳?”
“也好。”宋晉澤點點頭,因想起來,漫不經心道,“說起孩子……阮氏的肚子如今漸大了,也需得好好補一補。你知她那性子,便是自己想吃什麼,只怕也憚得開口……平日還需夫人多叫人關照些才是。”
沈氏嘴角的笑容幾不可見地凝了凝,攥緊帕子笑道,“是……妾身省得了。往後會叫人按時給阮氏送補品過去的。”
宋晉澤滿意地點點頭,“有勞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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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在看什麼?”
靜思進屋時,杜容芷正站在窗邊,出神地望著外頭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見靜思的問話,她方回過神,意興闌珊地笑了笑,“進展得如何了?”
“十分順利。”靜思將熱牛乳遞到杜容芷手裡,“老爺方才去了翠竹苑……想來此事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杜容芷輕點了點頭,撫著碗沿默了片刻,才淡笑道,“我記著當初頭一回見阮氏,她就像只小兔子似的……做什麼都怯生生的,就連跟人說句話都害羞臉紅。誰能想到,不過半年功夫,那麼個溫順懦弱的老實人,竟也學會利用男人的憐惜寵愛,去算計咱們太太了呢?”
她輕輕嘆了口氣,“大約在這內宅之中,也根本找不出個純淨如水,天真爛漫的女子了吧。”
即便曾經有過,也會一點一點被歲月腐蝕了稜角,直到把自己變成一個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人……
靜思想了想,答道,“其實女子活在這世上,本就有諸多的無奈和身不由己……而最無奈的,莫過於男人的朝秦暮楚,見異思遷。”
“他們一邊要求女人堅貞大度,從一而終,一邊卻三心二意,恨不能左擁右抱……內宅裡諸多悲劇,看似是因為女人們貪婪好嫉明爭暗鬥,實則所有罪惡的根源卻是男人。”
“若非老爺偏寵阮氏,夫人也不會對她欲除之而後快;阮氏敢這般算計夫人,所倚仗的也同樣是老爺的寵愛。”
“一切既是老爺自己釀的苦果,那之後種種,也不過是自食其果罷了……”靜思一停,笑道,“其實少夫人大可不必這般感時傷懷。大少爺一心一意待您,亦不會有一堆烏煙瘴氣的事兒惹您心煩,您又何必庸人自擾?”
她遞了杯水給杜容芷漱口,“至於阮姨娘……她天性柔弱怯懦,這樣的性情原本就很難在內宅生存,若是主母寬容良善些還好,像夫人這般……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旁人幫得了她一次,卻未必幫得了第二次。即便是老爺——奴婢說句逾越的話,就看現下老爺對夫人這行事,誰敢說他就肯護著阮姨娘一輩子?姨娘若想在這家裡好好活下去,也只能讓自己變得堅強起來——這對她來說,本就是別無選擇。”
“所以少夫人那日勸她那番話,縱有私心,卻是實情,並沒有半點對不住她的地方。”
杜容芷一愣,旋即笑起來,“你居然猜到了……”她笑嘆了口氣,“許是我又自誤了吧……總覺得教唆這麼個心思如白紙的女孩……”
靜思笑著搖搖頭,聲音輕緩卻堅定道,“您只是做了一件,對所有人都最好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