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飛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這樣一句讚美。這比他想象當中要好。
許浩洋笑了一笑,拍一下韓露的肩。
“上了。”他說。
在正式比賽之前,會有一個六分鐘的練習時間,選手們主要是利用這個時間來讓自己熟悉一下冰面的情況,找一下滑行和跳躍的感覺。他們以這套新造型出場,僅僅是練習就博得了大片驚歎的尖叫聲。這些冰迷們雖然無法在決賽上看到他們期待的杜哈梅爾和埃裡克,但他們也不介意為其他人的精彩亮相而喝彩。
和他們曲目相撞的那對法國選手,這一次也會同樣登上決賽的舞臺。不過幸運的是,韓露他們的出場順序在前,這讓他們可以不致在關鍵時刻受到多餘的影響。
不要想多餘的事。
用你的心——用你自己,去接受,去詮釋這場表演。
在教練、對手、整場觀眾、全世界觀看直播的冰迷的注視之下,韓露和許浩洋滑入了冰場。他們和從前的許多次一樣,仍舊是一前一後地分開滑入,但和從前韓露在前不同,這一次,卻是許浩洋在前,韓露在他的後方進入了冰場。
他們閉著眼睛,環抱著自己的身體,做出了準備動作。
這首曲子優雅而婉轉,同時又飽含著一層難解的悲傷,在樹葉與風的間隙搖盪的風笛聲流淌入整個會場,韓露能夠想象出由音樂鋪展開的畫面,能夠想象出一片叢林,一條河,一片鋪滿透明的流雲的天空,以及在這片美好得彷彿能令全世界的喧囂都沉靜下來的風景中,一位半人半獸的清朗少年站在那裡。
她靠近他,他天真地邀請她起舞。
三週半拋跳,平穩落地。
她深深地迷上了這片森林,而且,只有這片森林還不足夠,她想要知道少年在來到這裡之前,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每一天都在想些什麼。
聯合旋轉。
少年牽著仙女,去給她看他的來處。他又詢問仙女:那麼,你又是從何處來?
仙女回答,她不知道。她似乎生來便在這裡,不知道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有的時候,在天色轉暗,所有的動物都回到它們的棲息處的時候,她會一時情願自己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不。
少年說。
從今天開始,我會是你存在的意義。
螺旋線。
這首曲子中潛藏著的浪漫和希望被他們完美地展現出來,韓露感到從胸口傳來的溫熱,它將她始終拒絕表現出來的願望一點一點地溫柔地開啟,她的心彷彿也在青翠的神話叢林中跳躍起舞,這是她在過去——在表演之外的地方絕對不可能展露出來的情感。
她甚至不敢相信這些是屬於她的東西,是從她的心底流淌出的渴望。
這套節目的難度設計得不低,在這之前,他們還沒有順利完成過這種難度的節目。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落在冰面上再緩慢地被場內熱烈的氣氛融化的時候,他們才終於緩緩醒轉過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做完了最後的結束動作。許浩洋對著左邊祈禱,韓露對著右邊祈禱,這代表兩個人不同的身份與不同的信仰。然後,他們靜靜地擁抱在一起。
這個擁抱輕而安靜,卻格外漫長。韓露恍然覺得這位半人半獸的神身上已經生出翅膀,會帶她去一個安靜美好的地點。
她已經感覺不到周圍的聲音。
和在場的所有觀眾一樣,裁判們也一時被這場美妙的節目打動了。在許浩洋拾起地上的鮮花和玩具,對觀眾們揮手離場之後,他們才恢復成尋常的冷靜而嚴肅的表情。
黛西瞪了旁邊一位完全沉浸在節目中的裁判一眼。
但是,這一次她必須要承認,韓露的藝術表現力超出了她過去任何一次的水準,同時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韓露超越了她自己。
在他們滑出冰場後,因為這首曲子的表現過於意外,讓劉伯飛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衝過來給他們由衷的肯定。反而是許浩洋對他笑了笑——他有信心這是一次極佳的演出,即使所有人都在滑這首曲子,他也有信心不會輸給任何人。
他們一起坐在等分割槽等待分數公佈,這一次,是許浩洋坐在正中間,韓露坐在他右邊,劉伯飛坐在他的左邊。等待的時間一如既往地漫長,他們本來便未平定下來的心跳又因等待分數的不安而跳得更加迅速。
當分數出來的時候,劉伯飛忍不住緊緊握住了拳,隨後狠狠拍了一下許浩洋的後背。許浩洋也在同時抱住了他的教練。
而韓露坐在一邊,她此時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們的分數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記錄。
並且拿到了這次大獎賽自由滑的最高分。
他們的分數暫時位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