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韓露對著手機默默點頭。
於是,他們照例打完了飯,面對面坐下準備動筷的時候,韓露冷不丁丟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你怎麼看待臺灣問題?”
許浩洋剛塞進嘴裡一口飯加一個西蘭花,差點整口噴出來。
“……你說啥?”
問得不對?
韓露這麼想著,換了一個問題:“你如何評價特朗普退出《巴黎協定》?”
“……特朗普?”
要不我先說?
韓露思考了一下,隨即直接先開了口:“我認為,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場,所以說美國國內的銷售非常重要,所以以本土產品代替進口產品的決策……”
“不是,大姐,你先等等等等等會兒。”許浩洋伸手製止了韓露,“這是什麼操作?”
“互相瞭解。”韓露簡單地回答。
“我們的切入點一定要這麼高階嗎?”
“不,也不是。”韓露又思考了一下,再換了一個問題:“那如果你女朋友和你媽……”
“……”
這個問題問了一半,可能韓露自己也覺得哪兒不太對頭,便自己把剩下半句話收了回去。
“你等等啊。”她說,“我想想。”
“劉教練跟你說的嗎?”許浩洋問,“讓我們兩個人互相……交流一下。”
“對。”韓露應,“教練說……”她險些一順嘴把實話吐嚕出來,及時收住了。
“說什麼?”
“沒說什麼。”她搖頭。
“反正……”許浩洋沒再追究,“我覺得,這也不是一個兩個問題能夠問出來的。雙人滑,其實看的還是對藝術的感受力上是不是契合。有的人其實在現實生活里根本合不來,但上了冰場,他們就是最好的搭檔。”
“……也有道理。”韓露思索了一下,這麼說道。
除此之外,許浩洋想,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中可能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也許,他並不是那麼希望韓露了解他。
他並不想讓她看到他那些掙扎的,軟弱的東西。
他是職業運動員,他人生一多半的時間,都在冰場和冰刃上度過。他就像所有的運動員一樣,都希望自己能夠立於頂峰,用絕佳的表演,來讓所有人為他喝彩。
他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因此,或者說,他可能不太願意認同現在的自己,沒有成功的自己。
他沒有去看韓露的臉,他意識到,自己的確一直不清楚這個女人的想法,她在勝利之外想的是什麼,她在巔峰的時候,從巔峰墜落谷底的時候,到決意走上這一步,從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來過的時候,都是一些什麼樣的心情。
或者,她會認為這一切都不重要。
但是,他卻多多少少有些懷疑——他不確定,因為他所處的環境也是過於封閉,讓他對所謂的人情世故都來得不是那麼敏感。他只是多多少少在懷疑,一個人,總應該是希望自己被認同的。
並不是指取得的成就被認同,不是獲得了多少塊獎牌,不是贏得了多少喝彩和肯定,而是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那些努力的過程,那些失敗,那些在外界看起來可能意義不明的什麼……都被認同和接納。
他也許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希望,不成熟的希望,然後希望破碎了。
也許,這種事對於他們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奢侈。他們已經習慣於將自己的價值與一塊獎牌,一份榮耀繫結在一起,而忽略了這條路上的其他東西。
許浩洋突然很想問韓露這樣一個問題,如果說,他們兩個人最終還是沒能拿到金牌的話,她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