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到現在還下落不明的哥哥安文昭,秦流素的傷口和內心一樣痛得厲害。
當日哥哥救自己出宮的情景,哥哥與自己被一群又一群侍衛包圍的場景,那一簇簇利箭刺向她與安文昭的情景,都歷歷在目。
她還知道,若是哥哥安文昭真是就此命喪在皇宮,那獨孤翼欠下她的,便是兩條人命。
而獨孤翼這三個字,已然成了她心中最大的恨。
卻說在這本就缺乏著生氣的安府大宅裡,伴隨著大多數人情緒的低落,偌大的宅院,如今更是顯得死寂沉沉。
也是在那宅子的大花園子裡,秦流素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安老夫人。
在整個安家所有的人當中,這個最不待見秦流素安老夫人,也是秦流素最不想見到的人。
但奈何她是安文勳的母親,是這個家裡的大長輩,是她安秦流素不管怎樣也是作為孫女要喚一聲奶奶的人,秦流素一直以來對她也盡是畢恭畢敬的了。
然而這一切也都是在她被送進宮之前了。
秦流素這次回到安府,最沒有去想、最沒有刻意去看望的,也只有安老夫人。因為她已經無暇去顧及這個不待見自己、與自己不相干的安老夫人。
然而這一天,秦流素還是看到了安老夫人。
痛失愛子,無疑也是加重了安老夫人本就帶有的那些老年病的。
可相對於臥病在床的安夫人來說,她倒還顯得有些健康,只是她的臉,依舊是那樣死氣沉沉,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後,那臉也灰沉得更加明顯了。
而安老夫人心中一成不變的,也仍然是對秦流素無盡的厭惡與恨。
“秦流素丫頭啊,呵呵。”一見到秦流素,安老夫人禁不住冷笑兩聲:“沒想到啊,你竟然回來了,那樣的宮牆深院,你竟然也能從裡面出來,竟然也能從裡面回來,呵呵。”
“安老夫人,我回來了。”看著眼前的安老夫人,秦流素仍舊是像以前一樣,喚了她一聲“安老夫人”,不再牽強地去喚“奶奶”這個詞。
“我說啊。”安老夫人又開口道:“我就納悶兒了,這死的人,怎麼就不是你呢。蒼天無眼吶,這死的人怎麼就不是你!”
秦流素不回話,就這樣聽安老夫人罵著,抱怨著。
“你說你難道真是掃把星轉世嗎,你為什麼非要來到我安家,為什麼呀!你勾引我家昭兒,還剋死了我的勳兒,你怎麼不把我這個老太婆子給弄死呢,你讓我死了就得了,我老婆子就解脫了。”
安老夫人像唸經一般嚎叫著,也說不出是低吟還是嚎叫,乾巴巴地哭喊著,也聽不出來是說唱還是哭喊。
秦流素仍舊是不說話,可越聽安老夫人這樣說,她越是難過,她痛失了愛子,可她安秦流素又何嘗不是痛失了父親。
“你這個命硬的丫頭啊,我要是那閻王,我要是那鍾馗,我定只管打死你了,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不給你。”安老夫人繼續喊叫著。
秦流素聽了心裡也仍是止不住地難受,她雖是養女,父親雖不是生父,可在她自己心裡,誰又能明白,他安文勳自是比她的生父還要讓她敬愛的。
秦流素已然在這裡聽不下去了,轉了身便要走。
不是因為安老夫人罵的話太難聽,也不是因為安老夫人罵得她心裡難受。、
她對安老夫人不可能沒有恨,可當她把安老夫人作為母親的那種痛和自己作為女兒的那種心痛累加到一起之時,她的心只會更痛。
眼看著秦流素不說一句話便要走,安老夫人總覺得秦流素是不痛不癢的,總覺得她是沒有心的,掄起柺杖便朝著秦流素扔了去,沒砸到秦流素,直砸到了她身旁的一顆樹幹兒上。
秦流素也的確是不痛不癢,但只是對於安老夫人罵聲,她無所謂安老夫人對她的看法。
在她看來,如果能換回父親的性命,她可任安老夫人罵她,任安老夫人打她,任安老夫人直拄起柺杖往她身上砸。
就這樣,秦流素的心疼了好久,疼到她不知道黑夜白晝,疼到她幾次都曾想過了卻自己的生命。
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因為這個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與幸福的安家,這些讓她從一個流浪兒變成了一個大小姐的家人。
讓她學會了好多。也正是這些對她不一樣的態度,好的或者是壞的,讓她明白了什麼是歡喜,什麼是討厭。
也正是這樣一些繁瑣複雜的人世情感,讓她也從一個不諳世事,不懂人情的天真小女孩兒,變成了一個明白了愛與恨,也在心中裝下了愛與恨。
也正是因為如此,秦流素開始成長了,她那天性純真如白紙般的心靈也從此有了愛恨情仇。
“雪竹姐姐,你最近感覺怎麼樣?”陳燕雪邊握著施雪竹的手,便笑著對她問道:“我派人送來的那些燕窩吃著怎麼樣?我看啊,姐姐這肚子好像有點變大了呢,這個小傢伙。”
“雪兒的那些燕窩著實不錯呢,姐姐吃著很好。”施雪竹邊笑著回了陳燕雪,邊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聽著陳燕雪提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是為這個孩子的名不副實而感到了一絲的擔憂與不快。
“雪竹姐姐,你可要好好養著,等這個寶寶生出來了,我可也算是他半個娘呢。”邊說著,陳燕雪笑得很是開心。
聽了這話的施雪竹也自然是很開心的,她明白,陳燕雪與她的情誼自是別人不能比的,如今她這番關愛自己腹中的孩子,心中不免感到欣慰與滿足,面上也不禁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