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嘔!”
馬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猛地彎腰吐出一大口酸水,苟利站在邊上拍他的背,目光中滿是慈愛。
“我,我只在微博上刷到過這種事情,沒想到有一天會親眼看見……嘔!!”
苟利說:“哎呀我剛上醫學院的時候也是這樣,小馬你還是太年輕了——總有一天你會手捧頭蓋骨,笑看巨人觀,從此魍魎鬼魅皆作浮雲,太平間裡翩翩起舞的。人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兩樣?苟哥相信你。”
馬翔哭著說:“狗哥,我辜負了組織的信任,讓我這條鹹魚繼續在失去夢想的深淵中沉淪吧……”
法醫和痕檢員們一齊上陣,每人左手長鐵鉗,右手證物袋,踮著腳來回撿肉塊。公路前後圍滿了警戒帶,民警不住吆喝阻止,但還是有不少民眾特地停車下來探頭探腦地拍照圍觀。
“讓開讓開!”嚴峫從人群中擠過去,順手奪過幾個小青年的手機:“拍什麼拍,小心晚上死鬼敲你家門。還有你!偷拍誰呢,小張過來把她手機相簿給我刪了!”
嚴峫疾言厲色,把江停緊緊擋在自己身後。邊上兩個女生捂著手機想溜,被民警趕緊攔住,強行刪掉了偷拍來的照片。
“老嚴!”苟利招手:“這邊這邊,過來!”
防護欄外草叢間,苟利揚了揚下巴:“就是這死鬼?”
草叢裡那半個頭顱真是損壞得太厲害了,大腦組織幾乎完全流失,左側面孔缺失,僅剩的右側還糊滿了血泥。嚴峫提起褲腳,蹲在路邊上觀察了會,嘖嘖有聲:“怎麼弄的啊?”
“還能怎麼著,撞得唄。別看這條岔路車流量少,來往經過的大多是貨車,只要隨便來個二三十輛,保證碾得連他親媽來了都不認識。”
嚴峫問:“他的槍呢?”
“技偵在收拾死者衣物和隨身物品,暫時沒找到那把槍——不排除是同夥為了滅口,把他槍殺之後再行拋屍的可能。”
嚴峫點點頭,只聽苟利又琢磨道:“但我不明白,就一個持槍搶劫,何至於要殺人滅口?”
“他不是被槍殺的。”
“啊?”
苟利覓聲看去,只見一個俊秀的年輕人半蹲在屍體頭顱邊,頭髮柔亮烏黑,反襯得側臉和脖頸紙一樣白,乍看都辨不清年紀。
他垂著眼睛觀察頭顱,一手拿著墨鏡,另一手食指和中指輕輕觸碰脖頸下斷口的部分。
苟利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剛想出聲阻止,就被嚴峫使眼色擋住了。足足過了半分多鐘,才聽年輕人開了口,說:“舌骨與喉骨是折斷的,斷面較為平整,不像被車輪碾過的樣子。脖頸兩側有橢圓形皮下出血,右側一,左側四,是人的五根手指。”
苟利一愣,蹲下身去仔細檢視,果真從爛得難以辨認的創傷肌肉上發現了極難發現的皮下出血痕跡:“——我去?”
年輕人抓著他的手,示意他像兇手一樣,按在屍體脖頸兩側。
“臥槽,”苟利抽了口涼氣,說:“真是人手。”
江停站起身,脫下手套,重新戴上了墨鏡。
“根據死者脖頸兩側的指痕位置可以測量出手掌大小,進一步推測出兇手身高,體型,甚至是體重。還有一件事,能用單手擰斷喉骨的人經過特殊訓練,應該是專業殺手;開套|牌SUV方便隱蔽自身及轉移屍體這兩點,都說明這個人是有備而來的,殺人並非臨時起意。”
苟利蹲在地上抬起頭:“兄弟你是……”
“哦,”嚴峫隨口道,“一個朋友,我請他來看看能不能提供點新思路。”
苟利不疑有他,立刻很客氣地伸手要握,不料江停卻正好扭過了頭,聚精會神地望著不遠處血糊泥濘的路面,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苟利的手落了空,不過他向來心寬體胖,也沒把這點細節放在心上:“那既然兇手帶走了他的槍,會不會是想透過殺人滅口,來掩蓋非法制槍的來源?”
“唔,”嚴峫摩挲著自己已經幾天沒刮的鬍渣,他的下巴此刻已冒出了星星之火,眼見就要開始燎原了:“邏輯上來說有可能,但我覺得不完全是這樣。”
江停直接說:“不是這樣。”
苟利在他倆身上來回轉移,明顯有點疑惑:“……那還能是什麼?”
江停轉身走向技偵,一個痕檢員正從地上撿起死者碎成了一條條的衣服,小心地裝進證物袋裡去。
他示意技偵把證物袋遞給自己,對著光觀察了片刻。嚴峫和苟利跟上前來,只見他頭也不回,突然問:“胡偉勝交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