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長安,我站在一千米高的皇宮之巔,俯視眾生。
冬日的夕陽,漫天的大雪,猶如夢境。
天如華蓋,地如深井。
我記得這個情形。
雪後的趙家莊,積雪的牛棚,奶牛在鐵架子下,腳下是黑色的汙泥。
眼前的情景逐漸轉換。
我和趙星月拉著手,坐在村口。
她對我說:“多漂亮的夕陽。”
我說:“希望永遠這樣。”
娘在地裡幹活,她抬起腰,望著夕陽,紅色的陽光照著她的青絲,猶如仙女下凡。
我想:“我決不能像娘一樣,如此漂亮,卻在地裡浪費一生。”
爹正在給別人家幫忙。那家人正在娶媳婦,幾百號人忙得不可開交。
爹對我說:“多長點本事,長大娶個漂亮媳婦。”
爹總是這樣,說著不知所謂的話。“長本事”和“娶媳婦”難道不是相反的嗎?你見那個皇帝以娶媳婦為人生的意義?
趙阿榮站在冰封的水坑邊,他哥哥們把他一腳踹進去。趙阿榮的嘴唇磕破了。他憂鬱地望著他們。
夕陽正在沉下去。
沉下去。
沉下去。
皇宮裡,恆溫的皇宮裡,花朵閉合了,動物安靜了。
皇宮外,冰天雪地中,植物凋零,動物冬眠,而各種官樓和私樓正在上樑,一座偉大的帝京即將重生。
每個人肯定是歡欣鼓舞。
金陵的劉興朝在想什麼?
不知所蹤的聖女李玉秦在想什麼?
我爹孃在想什麼?
皇帝?皇后?大臣?士族?平民?江湖?教徒?
每個人在幹什麼?想什麼?
或許,沒人看夕陽。
或許,沒人思考。
只有我。
毫無意義地回想著一切。
那年是大明帝國照天十九年。
那年我二十歲。
二十年渾沌不明的記憶。
就像做了二十年的夢。
噩夢和春夢。
春夢和噩夢。
趙阿榮入京參加會試。
我很羨慕他,或許從那天起,我已經做出了人生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