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我輕喚出聲,接著眼眶也紅了。這些年來,因為出身緣故,太后雖不至刁難於我,可也待我極為生疏,不過維持著表現上的客氣有禮,根本說不上什麼親近。方才她這一聲蕊兒,是我盼了多少年月的,我亦哽咽起來。
“太后,就讓老奴跪謝娘娘大德!”忽然間,太后身邊的周尚宮咚的跪朝了我磕頭。
驚愕道:“周尚宮!你這是為何,快快請起”一面忙吩咐知秋去扶。
周尚宮抬起頭來,臉上老淚縱橫:“老奴慚愧呀,老奴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娘娘!”
“喔,難道周尚宮也受過蕊兒的恩惠?”保元好奇道。
“回稟皇上,老奴是替勇娃子叩謝娘娘的救命之恩。”說到此間,我方想起去歲,周尚宮幹孫勇娃生痘毒,多方不治,從知秋口中得知後,便翻查了《本草》,後得了綠豆解風邪除血毒的偏方子。沒想到,這方子交與凌軒對症施治後,竟真解了勇娃的痘毒。
原是無心之施,舉手之勞,不想凌軒怎就說了與她。
太后聽罷,噙著淚花笑了起來:“日久見人心,今日方算解了心結,我自盼著能把蕊兒當作女兒來待。”說著,輕輕將我攬在懷中。太后的懷抱,好似奶奶,我靠在太后肩上舒心的笑了。
不久,靜宜又領著玄喆、鳳儀來向太后請安,兩個孩兒叫喚著,撲到床前,與我親近。長春殿中迴盪著久違的歡聲笑語,我在心中輕嘆:奶奶你可瞧見了,我受這一劍雖重,可卻換得了如此親情,真好。
其後,從靜宜口中得知,張業伏誅後,張仙如亦被廢去了妃號,貶為宮奴,打入禁芳苑中。
我聽罷心中沒有一絲歡喜,越發悲涼起來,而今她父兄親人皆被誅殺,而她自己亦從寵妃淪回棄婦,如今獨活世上,也怕是生不如死吧!
後來又聽說,她瘋癲了,常在禁芳苑內又哭又笑,四處遊蕩,整日嚷著要見皇上。我曾不忍去探望過一次,可方走到禁芳苑外便再也邁不動了步子,那裡面傳來女人哀哀的哭聲,讓我的心縮成了一團。
孟郎那溫暖纖長的雙手,如今沾滿了鮮血,那雙本該用來執畫筆,寫歌賦的手,更沾滿了女子夢碎後的眼淚……我不敢再想下去,就在這一刻我清醒的認識到,他縱然是我的夫君,是愛著我的男子,可他更是帝王,是九五之尊。
富貴權勢的背後,是你死我亡的爭鬥,那富麗堂皇的前朝與後宮,流淌著失敗者不盡的血與淚。
呵,我貪戀的這紅塵情愛,竟是如此不堪與無奈,我踏上的是一條怎麼的不歸路,難怪太華那時一定要我跟她離開,她應該早就明白,與帝王的情愛之路,便是一條交織在宮闈、江山、社稷之間的血淚之路。
仙如瘋了,於她而言,也許亦或是在這血雨腥風中的一種解脫。
保元自我受傷後,除了上朝便陪在我身邊,到了最後,所有的政務處理亦搬到了長春殿,常常是我躺在床上,他斜倚在我身邊看奏摺。
自七月保元于都堂伏壯士誅殺張業後,便下詔公佈其罪行,後又抄沒了其家產。
與此同時,樞密使、保寧節度使兼侍中王處回,亦被朝臣聯名彈劾。朝臣狀告其擅權貪縱,出賣*官職,收受獄賄,接受四方饋獻,家產鉅萬。王處加之子王德鈞,亦驕橫跋扈,欺上壓下。
張業死後,保元念及王處回往日功勳,心裡不忍殺之,遂令其聽歸私第。王處回惶恐辭位後,保元削其實權,改任其為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
其後保元欲以普豐庫使高延昭、茶酒庫使王昭遠為樞密使,但此二人名聲與地位素來輕微,遭到母昭裔等一干老臣的反對,保元便授其二人為通奏使,主持樞密院事務。
後又以翰林承旨、尚書左丞李昊為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翰林學士,我義兄徐光溥重任兵部侍郎,為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並同平章事。
原以為,如此一來,朝中一番新氣象,保元亦能如願安坐朝堂,一展抱負。
然樹欲驚而風不止。當月末,安思謙竟誣告衛聖都指揮使兼中書令趙廷隱謀反,是夜派兵包圍其宅地。此間,正值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廷珪入朝,極言趙廷隱無罪,才使其免罪。然趙廷隱因此稱病,固請解已軍職,保元勸解無效後,獲准其請。
八月,保元以趙廷隱為太傅,封為宋王,凡有軍國要務,必親訪其宅邸問之。
因張業、王處回執政之時,多壅蔽擅權。故而,九月保元立法置“匭箱”,以通下情,未幾改匭箱為獻納函,廣開言路。
如此一來,朝中政令通達,上下一新。舊將盡去,新人執事,保元自登基以來始真正親政,一時間意氣風發,屢有新政推舉。
而我在凌軒、離洛的細心醫治下,又兼有茗兒、知秋的精心照料,面色日益紅潤,精神健旺,身心歡暢愉悅。
當真是,苦盡甘來,雨過天青。
從此後,日日與保元相伴在長春殿中,賦詩畫畫,奏琴對弈,好不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