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她沒有真的嗆到,流露出的異樣也逃不過時刻關注她的人的眼睛。
謝寂離敏銳地頓住,垂眸看向小兔子。
那張圓滾滾的臉蛋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卻分明感覺到她十分震驚、呆呆的,彷彿僵硬成了一團雕塑。
是因為什麼才變成這樣的?
視線從桌面上一掃而過,菜品並無異樣,茶水也不燙,謝寂離以指腹貼上去,確認正是剛好合適的溫度。
那便是因為方才他們交談的內容?
……魔尊蛟。
沒想到他的仇人來頭竟比他此前設想中更大。
“不要怕,年年”,謝寂離沉吟著,斟酌開口哄道,“在實力足夠之前,我不會貿然嘗試報仇。”
有年年在,他就如被套上了項圈和牽引繩的狗,心中縱有萬種殺戮的衝動與躁意,也不能真的不顧一切去送死。
年荼被大手從頭到尾撫摸了幾下,終於回過神,打了個激靈,“會不會有什麼誤會?真的只有蛟能用那種魔紋嗎?”
她再三思量,覺得天道不至於給她出這種難題,能做出滅人滿門這等惡事的,也不該是她的伴侶。
就連當初做星盜時,蛟都沒有殺害過無辜。
時御穹皺了皺眉,“天生魔族秉性殘暴,做得出這種惡劣勾當。蛟在魔界是至高無上的尊者,應當不會有人敢觸他的黴頭,冒用他的魔紋,太低階的魔修甚至根本接觸不到他,無從知曉他的魔紋。”
但看著小兔子渾身炸毛的模樣,他下意識沒把話說得太滿,話鋒一轉,又找補道,“不過魔修向來瘋得厲害,倒也不好說……”
萬一哪個膽大的瘋起來,不要命了,說不定真敢把魔尊的魔紋穿在身上。
“而且,自從百年前靈罡宗宗主打傷了蛟,就再沒聽說過他的訊息了,想必是在閉關養傷”,思及此,時御穹下意識跟著年荼的思路走,突然覺得她的懷疑很有道理。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魔尊不在,膽大的猴子跳出來耀武揚威,可以說得通。
“什麼?!”,小兔子倒吸一口涼氣,“他被打傷了?很嚴重嗎?”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慘慘的,不是被毀了靈根就是被打傷了?!
話說了一堆,沒想到她的關注重點竟然在這裡,時御穹覺得奇怪,張了張嘴,又說不出具體哪裡奇怪,只搖頭回答道,“……應該不是很嚴重。”
天生魔族本就皮糙肉厚,蛟又是其中最強悍的存在。早些年,他曾與之交手過,深知那傢伙的難纏。
即便同為正道修士,時御穹也不得不公正評判,靈罡宗宗主絕不是蛟的對手。
那次的事情,他其實也略有參與。
聽說是蛟突然發瘋,獨自一人打上靈罡宗山門,靈罡宗倉促迎敵,待到他同劍宗眾長老一起前來襄助時,戰鬥已經結束,他們來得太晚,根本沒見到蛟的蹤影。
雖然事後靈罡宗統一口徑,對外宣稱蛟不敵宗主,負傷後落荒而逃。但時御穹猜也猜得到,分明是蛟瀟灑而來瀟灑而去,隻身闖入靈罡宗如入無人之境,打了宗主一頓就走了。
靈罡宗宗主恐怕傷得不輕,自那之後一直斷斷續續閉關,誰也不清楚他的傷現在養得如何。
而蛟也沒了訊息。各大宗門好一通警戒,始終沒等到他再次現身找麻煩。
卻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聽見與他有關的訊息,竟是在一個修為尚淺的毛頭小子口中……
時御穹陷入沉吟。
在人間界製造滅門慘案,是為了什麼?挑釁正道?還是純粹的手癢隨意殺人?
如蛟這般的龐然大物,一舉一動都值得深思。既然聽到了訊息,各大宗門必須提前警惕起來,弄明白他想搞什麼大事,好及時出手阻止。
空氣一時萬分安靜,年荼漸漸冷靜下來,篤定了這事絕不是蛟乾的。
肯定是有人栽贓嫁禍。
她有些煩悶地在桌上轉了幾圈,兩隻小耳朵耷拉下去。
被陷害也就算了,怎麼還受了傷啊!!他就不是那種會老老實實養傷的人。
一想到他從前自虐式的給自己注射藥劑,狠起來連自己的皮都敢扒,年荼愁得兔毛都掉了好幾根。
謝寂離垂眸盯著她,忽然伸出手,將她捉住,雙手捧起來,俯身貼上去,硬挺的鼻尖幾乎陷入柔軟的絨毛中。
“年年”,他的聲音沉沉的,彷彿壓抑著什麼,探究詢問,“你在擔心他?”
年荼實在是太熟悉這種醋味了,下意識就要哄人,臨開口前,猛然意識到不對,趕緊裝傻,“誰?”
她不認識什麼魔尊噠,怎麼會擔心呢?
謝寂離依然盯著她,墨黑的眸子如同一澤深潭,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