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澈軒聽出了寇雲與小六子的聲音,不禁鬆了一口氣,道:“為何滅了燭火?”
小六子已經爬起了身子,摸索到火摺子吹亮,點燃了燭火,寇雲也十分狼狽的爬了起來,道:“我們以為是壞人入了院子,纏綿走了,咱們都不會功夫,怕公子受傷。”
“公……子……”鄭澈軒似乎沒明白寇雲所言,他喃喃重複著那兩個字,然後驟然回頭望向床去。
那人兒在暗淡的燭光中沉睡著,鼻息輕柔平穩,鄭澈軒有些發呆,他回過頭,沒有說話,看了看那兩人,然後一仰頭,不說話,只是仰著頭,深深呼吸。
寇雲看見了那人眼中聚集的淚水,心頭一酸。
雖然公子心之所繫者是那孟小侯爺,可是太子對公子的情意自己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他定是以為公子隨了小侯爺走了,卻不料那人兒竟還留在這裡,他還能再見到他,是以心中所感,卻拼命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世間情愛,這般求之不得卻又棄之不得的,當真讓人看著心酸。
當鄭澈軒低下頭,那眼中淚水已經沒去,他走到床邊,看著那人兒,然後蹲下身,伸手撫著那柔順的青絲,道:“你沒走,你還在這裡,還在這裡……”
身子霍然站起,鄭澈軒俯身將無瑕抱起,返身道:“你們隨本太子一同前往長春殿。”
長春殿?!
小六子身子猛的一顫,失聲道:“可是皇上有事?”
小六子跟在鄭淵主身邊十餘載,一直忠心耿耿,也正是因為如此,鄭淵主才讓他來伺候無瑕,此刻見太子竟要帶公子去長春殿,小六子直覺其中不對,若非皇上有事,太子無法顧全兩頭,又怎會將公子帶入長春殿。
鄭澈軒神色黯然的一點頭,道:“父皇今夜病犯,至今未醒,我便是來尋寇大夫前去瞧一瞧的。”
寇雲一聽,忙道:“如此便快些,我去拿藥箱。”寇雲此人倒十分奇怪,平日說到見皇上,估計腳肚子都要打彎,可是一聽是去瞧病,便恨不能一步到達,倒十分有醫德。
一路上見禁軍調動頻繁,寇雲與小六子暗自驚心。鄭澈軒懷抱無瑕,無瑕身上覆著一條小毯,他本身形纖瘦,此刻更是十分溫順,黑暗之中匆匆而過的將士也看不真切,皆不知太子懷中所抱何人。
到了長春殿門口,鄭澈軒腳下一滑,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剛才撞到魏公公所潑湯藥,頓時回身對小六子道:“父皇的藥剛撒在這裡了,你讓人收拾一下。”
小六子點點頭,回身便要去叫人,卻被寇雲一把拉住了身子。
鄭澈軒眉頭一皺,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寇雲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子,吸著鼻子使勁嗅了嗅,然後伸手在地上輕輕一拭,放在鼻間聞了聞,繼而竟又放在口中一舔,驚道:“太子令人攔住湯藥,這藥中有曼陀羅。”
小六子不禁一愣,道:“皇上常喘,藥中有曼陀羅並不足為奇。”
“分量過大,便會產生幻覺,甚至昏迷,有人擅自加重了劑量!”
鄭澈軒早已掠身疾奔,屋內太醫仍然還在,其中一人正扶著鄭淵主的身子,魏公公躬身站在床邊,將手中藥勺放在鄭淵主唇邊正在喂藥。
“住手——”那聲大喝驚得魏公公雙手一哆嗦,藥撒了一半,見鄭澈軒大步而來,魏公公突然將手中藥碗緊緊一握,竟將那湯藥向著鄭淵主嘴裡灌去。
鄭澈軒手中抱著無瑕,距離也尚遠,根本來不及阻攔,那些太醫一見魏公公突然灌藥,全都呆在了原地不知反應,鄭澈軒心急如焚,側頭望見桌上的燭臺,勾起一腳將燭臺飛出,那燭臺頂端蠟燭早已燃盡,頂端尖刺就此刺入了魏公公的後背,魏公公身子一晃,手中藥碗跌落,向後仰倒,撞擊地面,令那尖刺沒柄而入。
鄭澈軒幾步上前,踏在魏公公胸口怒喝道:“說,何人指使你的?”
魏公公嘴角滲血,看了鄭澈軒一眼,突然口中一緊,大片汙血順著嘴角湧出,寇雲奔到跟前一看,道:“他服毒了!”
鄭澈軒一腳將那人屍體踹開,大叫道:“救父皇!”
寇雲起身看了看鄭淵主的面容,然後抓了他的手腕一搭脈,道:“還好,皇上本就暈迷,藥入的不多,公子身子蓄毒,所以這段日子寇雲配置的全是解毒的藥丸,那十日雪蓮對清毒有奇效,太子不必太著急。”口中說話,手中卻沒有絲毫停頓,寇雲拿出一個小瓶,倒出十餘粒小若米粒的藥丸放入了鄭淵主的舌下,然後道:“我要施針,哪位太醫來與我幫手?”
“我來!”蔣太醫急急奔了過來,鄭澈軒一見眾人皆著手幫忙,料自己也插不上手,身子一退,才發覺後背冰涼一片,竟全是冷汗。
無瑕依然沒有醒來,鄭澈軒抱著他的雙手在不由自主的輕顫著,心底後怕不已。若不是自己湊巧撞翻了第一碗藥,又想到寇雲,帶了他來,此刻情形混亂,誰人會料那魏公公會在這麼多太醫眼皮子底下動手,他的主子是何人已經昭然若揭,此人既早已安排了今日動手,那麼,這皇城內外定少不了他的伏兵!
蕭君莫!
可惜,你卻沒料到,你的後援已經被無瑕切斷,你若知道,你若知道……
定便不會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