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颳得門窗砰砰作響,他感到心煩意亂,卻說不上是為了什麼,他伸手去探茶壺,才發現壺裡早已沒有水了。
“南——”他叫了一個字就頓住了。
這兩日大家都累壞了,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臨安除了義軍還有大量留守的晉軍,雖然現在外敵在前大家暫時相安,可道不同不相為謀,很可能在兩軍對壘的時候就被人在內倒戈了,他不敢掉以輕心,有那麼多兄弟的命拽在他的手裡,他每天打起十二萬分的精力去應對一切,時間長了便是鐵人也頂不住。
莫進.平已被軟禁,他想辦法去了兩次都未能見其一面,如今駐守臨安的是朝廷派來的張謀仲,此人是個極為正派的保皇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正是因為如此,在紅巾軍出現在兩軍交戈的戰場時,少卿所帶領的義軍才沒有被藉機圍剿,而他也很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說白了晉文帝就是在利用他們共同抵禦大鄭的進軍,一旦外敵退去,他們便極有可能被順勢剿殺,所以除了要應對鄭軍的攻襲,最重要的還是要拿下整個臨安城。
可是,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又怎樣才能吞下城中那麼多的駐軍呢……
“呼……”他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閉目撐在了桌邊。
“噠……”滴水聲從窗外傳入,突然密集,雨來得又快又急,砸在青磚瓦礫上簌簌瀝瀝,他感到很疲憊,想睡,卻挪不動步,想睜開眼睛竟也無能為力,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可是動彈不得,他努力的想要發出聲音,然喉嚨像是被什麼魘住了一樣,無法喘息。
身後那人飄忽不定,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他的額頭滾落汗珠,隨著蓄力一掙終於站起了身,可回頭去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無瑕,是不是你——”他推開門衝入雨幕,可院中並無半個人影,他不死心的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可沒有就是沒有,所有的屋子裡都空空蕩蕩,夜風過堂,如泣如訴。
大雨滂沱,他失魂落魄,一步一步踏下石階,坐在了臺前。
成股的水流順著發,順著頰,順著衣襟將他澆透,他卻再無半分氣力掙扎,只那般坐著,坐著,將雙膝抱在懷裡,無聲的落淚。
無瑕……
你回來啊……
白炎一個人真的撐得好辛苦,你也是如此的,對嗎?
你回來啊,無論有多大的苦難,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一定可以撐過去!
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嗎!
回來……
回到白炎身邊來……
雨突然停住,卻只在方寸。
白炎遲疑的放開手側過頭,看到了立在身邊的那道白影。
無瑕就站在那裡,撐著雨傘望著他笑,柔美的眉目透著濃情蜜意,一如既往的美麗。
“無瑕——”他伸出手,卻只撈到一片碎金。
無瑕的臉消失了,油紙傘落入雨地化為星光點點,隨一縷清風倏然不見……
“公子,公子。”
一滴淚順著眼角沒入青絲亂髮,徘徊在生死邊緣的那人在歷經了一天一晚的痛苦之後終於發出一絲呻吟,緩了過來,雖然他的臉色依舊白如蠟紙,可終究呼吸平穩,有了緩息。
寇雲顫抖著雙手抹去額間的汗珠,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床前的地上,他抱著頭坐了一會兒,長長舒了口氣,爬起身想要開方,才發現雙腿痠麻已站不起來了。
“去,去稟告皇上,說公子緩過來了……”想到自白天起皇上就抱著酒一直喝,寇雲一把抓住了返身要走的元辰,說道:“還是我自己去,正好拿些散酒解鬱的丸子給皇上。”他拽著元辰爬起了身,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一直站在門外的贇謙。
“殿……”話未說全,他拱手離去,贇謙則雙眼不動的盯著床榻,想靠近,又不敢。
元辰有些尷尬,他知道皇上不會允許這人的靠近,可當下情形又讓他開不了口。贇謙卻沒有逾越,只是那般站著,守著,等著……
明知道得不到回應,卻依舊無怨無悔。
無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覺得依稀間去了好多地方,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有早已經逝去的,也有許久未曾見到的,有心中牽掛放不下的,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