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宗然嚥了口唾沫,竟不知如何接下去了:“奴才只是……”
“只是?”李宗治反問了一句,高深莫測的臉上顯出了一種陰測測的神色來:“是啊,朕在那人面前低了二十年的頭,都快要忘了昂頭挺胸的滋味了,呵,朕還記得當年他在御花園裡經過,朕低頭斂目的讓在一邊的情景,那是一段臣尊君卑的日子,朕刻骨銘心永世難忘!朕是怕他啊,朕怕他等不及到朕長大便謀朝篡位,絲毫機會都不給朕留下,也正是朕的懦弱與退讓才會讓他得意忘形,坐失良機,他現在恐怕……後悔莫及了吧……”唇邊浮現出一絲冷笑,李宗治彷彿已經預見到了武凡中臉上會出現的表情,他不知道當自己站在那人面前時那人會有怎樣的反應,但他很期待那一刻的來臨,如今,是驗證一切的時候了!
“皇……”宗然的話語嘎然止住,眼見皇上的身影閃入天牢的大門,他輕嘆一聲頓了頓足,不再出聲。
罷了,二十年了,皇上心中的憤懣與憋屈終究要有突破的缺口,只希望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他還能找回那顆不屈服於命運,不受人掌控誓要富國強民的初心!
“皇上!”
“皇上!”
守在天牢內計程車兵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李宗治沒有說話,只抬頭望向了幽暗中的那一頭。
他們……就關在那裡,關在那頭的牢籠裡,沒想到他們父子二人也會有這樣一天,啊不,這一天自己已經想了很久了,想象著有那麼一天他們會跪在自己腳下,為求活命而苦苦掙扎,這一天終於到了,終於到了!
“不必跟了!”抬手止住士兵們的腳步,李宗治帶著一種莫名愉悅的心情大步向前走去,那是一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感覺,便彷彿他在渴望著見到那兩個人,每耽擱一分鐘對他都是一種煎熬一般。
刺鼻的黴臭撲面而來,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氣息,環境的惡劣無法阻擋他的腳步,他走過過道兩旁無數間空牢房,終於來到了最後的那一處,那面面相對的兩間牢房裡分別坐著兩人,因光線太暗看不清面容,因他的到來,兩人都慢慢地抬起了頭來。
“相國大人,別來無恙啊。”
武凡中似乎依然未從入城時所受的驚嚇中回過神來,聽到李宗治的話,他“啊”了一聲,竟便再也沒有了反應,另一頭的武飛雲這時卻突然將頭一仰,靠入角落裡笑了。
“呵,成王敗寇,我父子二人輸了無話可說,你若是想來看我們笑話的便儘管看好了,我武飛雲並不怕死,所以,別想讓我在你面前卑躬屈膝,跪地求饒!”
“是嗎,朕倒也沒想過要饒過你們,所以,沒錯,朕就是來看你們笑話的,看看曾經耀武揚威的相國大人如今是怎樣一個光景,而你武大少爺,又是如何一種模樣!”
“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沒想到,你倒是比你爹有出息,死到臨頭,還這般狂妄!”
“哈哈哈哈哈哈——”武飛雲口中突然爆出了一串長笑,他向前一撲手抓鐵欄衝著李宗治狂嘯道:“李宗治,別以為我父子二人敗了我就會怕你,我輸的是莫寒不是你!想當初你受制於我相國府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一條狗!我武飛雲從來都瞧不起你!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以後?你以為你還會有以後嗎!武飛雲,你現在的模樣與一條喪家之犬又有何兩樣!失去相府少主的身份之後,你比狗都還不如!”自齒間一字一頓的逼出了最後幾個字後,李宗治顯然不想再與武飛雲逞口舌之能,轉身瞥了一眼武凡中後正準備離去,武凡中卻突然間清醒了過來,一個箭步竄到欄前抓住李宗治的衣襬伏在了地上。
“不,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我有話要對你說,我有話要對你說!”他叫得十分急切,拽住李宗治衣襬的手也出奇的力大,方才還十分渾濁的眼中透出了一種爍亮的神色,神情也變得十分駭人:“皇上,皇上——罪臣知錯了,知錯了,臣有話要跟你說,這件事,這件事對皇上的影響必定非比尋常,臣只求皇上一件事,臣要用這個秘密來交換我兒飛雲的性命——皇上,皇上不聽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後悔!”到最後他幾乎是用盡全身氣力在嚎叫,李宗治狠狠扯了扯衣襬,卻怎料他下了決心死不放開,那一拉一扯之下他竟順勢站起,一把撲了過來。
“那個人……”他將嘴湊到李宗治耳邊,隔著鐵欄以一種極低卻十分篤定的聲音急促的道:“威武侯府裡的那個人,他是假的——他不是真正的小侯爺——他不是——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