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來了,將軍可以宣旨了。”
賀戎心中沒底,白歌月卻微微一笑,雙手齊眉恭敬的行了一禮,繼而雙膝跪下,叩下了頭去。隨著她的動作,那侯府內外噼裡啪啦跪倒了整整一片。
賀戎本因天氣太熱而等得不耐,一頭一臉皆是汗水,如今他站在這撲倒一地的人群之中,依然是滿面汗珠,卻生生的全是冷汗。想當初皇上將聖旨放入他手中之時,他心中是何等的痛快,因為這一天他已經等得太久,他不信威武侯府的運勢能暢通八達一路到底;孟昶龍那匹夫仗著娶了御賜的雲錦公主輝煌騰達二十餘載,便連武相掌權之時,他都因兵權鼎盛而少受刁難,而今皇上下旨收回兵權,有太多人等著看好戲,他賀戎又怎會放棄這麼一個耀武揚威的機會。可今日到了這裡,他才發現,成樂城裡真正讓人害怕的,或許並非是那匹夫之勇的威武侯爺,而是,眼前這個女人。
“咳……咳……”他舔了舔早已乾涸難耐的唇舌,清了清嗓子,從旁邊跟隨的小太監手中接過了聖旨慢慢展開,先是看了一眼低眉斂目靜靜等候的白歌月,然後才努力平復了心中的悸動逐字逐句唸了出來。
與白歌月所料一樣,皇上在這等非常時刻果真要拿回成樂的兵權了,賀戎一邊念一邊悄悄的去看,卻發現白歌月竟沒有顯出任何吃驚或是不甘的神情,從始至終,她都只是聽著,未作任何表示,與她相比,一旁那些感到詫異不解的人似乎才顯得更加真實。
賀戎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宣讀完後將手中聖旨往白歌月面前一呈,待她接過站起之後,才有些不甘的以大禮行之,對著白歌月道:“臣賀戎,見過雲錦公主。”
“賀將軍不必多禮,皇上的旨意本宮已經十分清楚,將軍今日才來,定累壞了,本宮在府內備了接風宴席,請將軍移步入府賞臉一敘。”她說完讓了身,賀戎的腳步卻是一頓,想起了來時右將軍李穹池對自己說過的話。
——————————
“賀將軍去了成樂之後宣完聖旨便入軍營,萬不可逗留,更不可入了侯爺府中。”
——————————
李穹池那話說得頗為隱晦,既沒具體指人,也未明確道物,如今白歌月就在一旁,以公主之尊相邀進府,令賀戎進退不能,僵在了原地。
入吧,李將軍的囑咐是那般的鄭重,不入,又怎能過得去這尊卑之坎,自接旨那日起直到現在,賀戎第一次有了騎虎難下的感覺。
“將軍可是不給本宮這個臉!”賀戎不入,白歌月便也站在臺階處不再走動,眉目間隱隱的有了怒意,說話的語氣也冷了半分:“想來,侯爺不在,便沒人將本宮放在眼裡了,將軍可別忘了,便是我威武侯府交出兵權,我兒白炎也依然是大晉的衛將軍,待九原戰亂平定,他的前途又怎可用區區二品將軍來做衡量!”
那話一出,賀戎登時背不住了。
千算萬算,只想到孟昶龍那老匹夫老年落寞,卻未想到他還有個正值當年的兒子,白歌月說得沒錯,若果真九原平定,依皇上對孟白炎的器重,必定不會依然只當個衛將軍如此簡單。
“呵——公主說笑了,臣怎敢如此無禮,臣這就隨公主進府去。”他說完抬步便走,身後那小太監急了,叫了一聲沒能叫住,只好苦巴巴的往後一跟,誰曾想剛到門口便吃了一個閉門羹。
“公公還是先回了比較好,這大熱的天,等候在外實在難捱。”周胤皮肉不笑的對著他說了一句,然後微揚眉頭,示意自己的兵上了前去,左右將其一挾,還未待那公公喊出聲來,便又聽侯府前方的長街巷尾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只短短片刻,便湧了黑壓壓人頭一片。
“你們——你們——”
“你們敢!”
“我白歌月今日便負了這抗旨不遵罪名,調我成樂百萬之軍,抗擊內賊,抵擋外寇,別說我不敢,我今日……便做給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