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傳來之時夜已過半,孟昶龍於夢中驚醒,聽得帳外傳來紛亂的叫喊聲,他心底一沉,抓起衣衫未及穿好便奔出了帳去。纏綿已經先他一步召集了人手,看他匆忙到來,忙讓羅孚將他一擋,揚聲道:“護侯爺去安全地方。”
十方城廢棄已久,房屋多已坍塌,城中廢墟堆砌難以紮營,所以士兵與百姓的營帳皆靠近了山巒旁的平地,然十方城之所以舉城遷移,就是因為天氣寒冷,山巒為冰雪覆蓋多有崩塌傷及百姓,而今這萬餘人馬駐紮於此,為防敵人攻城刀箭無眼,整個營地皆全線向後退避,尤以百姓為重,被將士們重重護在了最後,可現在卻……
“讓我過去——”孟昶龍很是惱火,他雖知道纏綿是怕山石崩塌傷及自己,可這依然是他的兵,這些百姓依然是他的責任。
“羅孚鄂閔,將侯爺帶走!”纏綿卻語氣強硬,絲毫不讓,一喝之下又將手一揮厲聲道:“侯爺若是出事,決不輕饒!還不走——”
羅孚與鄂閔見狀對著孟昶龍抱拳一揖,道:“得罪了,侯爺。”他二人說完一人一邊扣住孟昶龍的雙臂向後一拉,孟昶龍沉步一頓,竟將他倆的身子又扯了回來,然只那一個用力間,他便眉頭一皺,洩了丹田之氣。
背上的傷口裂開了。
孟昶龍有些挫敗的搖了搖頭,羅孚與鄂閔已經再次用力將他挾起離去,孟昶龍抬起頭,卻只能看見纏綿帶人奔向黑暗之中的背影。
淚水模糊了雙眼,孟昶龍看著纏綿漸漸消失的身影,酸楚難忍。
他如此不顧安危去做的事情本該是自己應當擔起的責任,只因為自己是奚昊的爹爹,而奚昊又不在自己身邊,所以他要替奚昊盡孝,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耗盡他的最後一分氣力,這樣一個男子,又怎能讓人不被感動,奚昊此生能得此一人攜手相伴,當死亦無憾。
“將受傷的百姓轉移出去,明威,你傷勢未愈不可逞強,去幫著轉移百姓。”纏綿說完將頭盔拿下,又扯了鎧甲拋開,挽袖束衣,揚聲對著薛長安道:“讓大家散開細細搜尋,絕不能落下一人,薛長平——”
“屬下在!”薛長平高聲回道。
“讓人將營帳拆卸拼接,做成防護,以繩索相絆從兩面拉起,以免山石再次崩塌直接砸中下面的將士。”
“是!”
“韓翼——去找鍾大夫,讓他將懂得醫術的人全都聚集起來,再讓人將咱們剩餘的藥草放置一處,所有人都不要亂,大家要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度過難關,平安等待援軍到來,聽到了沒有——”最後的那句話於風雪聲中遠遠而去,本還混亂無比的場面突然便安靜了下來,只因下達命令之人冷靜得讓人安心,所有事宜在他那一連迭聲之中全都有了妥善安排,只要按照他的話去做便可,齊心協力,萬眾一心,便當無所畏懼。
“原地休息一炷香時間。”抬眼看了看天空,武飛雲下令隊伍休憩片刻,蒼鷹盤旋著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他從蒼鷹的腳環拿下紙條,然後一躍而下,走去了一旁。
奚昊輕輕舒了口氣,發覺武飛雲並未將自己從馬背上扶下,遂伸手抓了韁繩,想要自己跳下,卻在落地之時一個趔趄,撲入了一人懷中。
“小心一點。”語氣一如往常,方文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奚昊,冷冷道了一句。
“不用你管!”對於方文正,奚昊實在無法毫無情緒的去對待,此人為了給弟弟報仇,害死了那麼多白山的將士,還將赫博多的軍隊迎入了白山城,實在是罪無可赦,然他的弟弟卻偏偏是死在了自己的手裡,這份恩怨當真難以清算,也因此才令自己更加反感他的靠近。
“哼。”方文正冷哼一聲放開了奚昊的手臂,然後皺起眉頭道:“不相干的人,死活自然不用我管,便如那慕容默一般,帶著就是個累贅,下回少爺不定就動手將他打死了,只怕他還有些未了的心願,不如你去問了,將來有了機會,也好替他完成吧。”他說完厭惡的甩了甩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離去。
奚昊站在原地,因想著他的話而發了呆,待武飛雲到了身邊之時,他才一個回身對著武飛雲道:“慕容大哥在哪。”
“死不了,待到了十方,我便讓你看他。”武飛雲有些不悅,方才他迴轉之時看見方文正從這邊離去,也不知他與奚昊說了什麼,正待相問,豈料奚昊開口便問了慕容默,讓他心底突然便有些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