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切皆已經不復,冷妃死了,楊毅也死了,而眼前這個孩子卻從幾歲便被捲入仇恨的漩渦,苦苦掙扎直至如今。
眉目間漾著慈愛,眼中卻熱淚盈眶,當無瑕到了於風揚面前,於風揚突然雙膝一曲,道:“屬下終於盼得公子歸來了。”
無瑕伸手將於風揚的雙臂一搭,急急道:“無瑕怎能受此大禮!於大叔與楊大叔當年誓死護我孃親出宮,若沒有你們,也便沒有今日的無瑕,於大叔切不可行此大禮,會折煞了無瑕的。”
“公子常年奔波,咱們每次見你都得等上幾年,你一人在外,累了痛了,咱們都是有心無力,天下事局風雲變幻,卻也不在一時之間,這次權當是讓咱們盡一份心,公子歇上幾日再來謀算,你看,這麼多當家的都在,咱們可是盼這一天盼了多年了。”
無瑕回過頭去,慢慢的打量著站在一旁的眾人,看著那麼多熟悉,卻很多是多年未見的面孔,看著大家臉上洋溢的喜悅,輕輕點了點頭。
“好,無瑕便當一回孩子,受了大家這份疼愛。”
眾人聽了那話,皆笑出了聲來,然後簇擁著無瑕便往門內走。弓讓人卸了馬鞍,將馬兒拉去安頓,弦伊則抬步便要跟進,卻聽身旁有人道:“弦伊姑娘,這山莊近兩年改建,多了很多好玩兒的地方,可否要我帶你一遊。”
弦伊回頭一看,見是於程顥,登時柳眉一豎,冷哼道:“多謝少莊主美意,這山莊多年前我隨公子來過,不用你帶路,你有那點閒工夫不如去掏掏鳥窩,捉弄捉弄你的下人們來得自在,沒事少來招惹我,有事更別來招惹我!”弦伊語氣極為惡劣,說完轉身便走,於程顥站在身後,忍不住“噗——”的一笑,道:“果然刁蠻之極,而且小氣,竟還抓著昨日之事不放。”
弦伊本已經進了門去,一聽他提起那茬,愈發火大,昨日因公子與哥哥都在,自己已經忍得很辛苦,如今舊賬重提,豈還有不報仇的道理,心中想著,那手腳便已經按捺不住,於程顥見她動了手,也不與她糾纏,轉身便跑,弦伊一心想著將昨日那恨給討回來,見他逃跑想也不想抬步便追,弓安頓好馬兒回來之時,只看見那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急速而去,他在身後本想喝止,卻因那二人去勢急,竟眨眼便不見了蹤影,只好作罷。
說是讓無瑕歇息,可瀝泉山莊的十位當家的如今卻濟濟一堂,興奮勁皆十足,誰都不願離去。屋內十分暖和,無瑕脫下了厚厚的袍子,換上了輕裘,坐在桌旁輕抿了一口熱茶,笑道:“無瑕多年未來,於大叔竟還是喝一樣的茶葉,想來是情有獨鍾了。”
“這茶園以前一直是程顥的孃親親手打理,她去世之後本荒廢過一段時間,不過如今我又令人整頓了園子,將茶葉重新種上了,一樣的品種,公子五感敏銳,倒一嘗便嚐出來了。”
“很多人,很多事情,就算過去了再多年,都是無法遺忘的。”無瑕突然間落寞,兀自想了一會兒,發覺眾人因自己的話語而陷入了沉默,忙一抬頭笑道:“說來方才一路走來,發現這山莊改建了不少處,近年來山莊發展迅速,也當擴大規模了。”
“公子的記憶力當真非同一般,我可記得公子當年來時,才這麼點高。”於風揚說完用手比劃了一下,想到當年那個孩子如今卻長成了這般俊朗不俗的少年郎,不禁心頭唏噓,卻又想到他的身子一向弱,終日湯藥不斷,於這般亂世中卻依然撐起了這麼龐大的勢力,當真是讓人佩服。
“說到這,不久前的欒東馬場一役,當真是公子本人麼?”於風揚話音剛落,清河堂的白當家的便霍然起身道:“那一役當真讓咱們聽著都痛快,周復這廝竟然投靠了朝廷,沒骨氣的東西,死了活該,只可惜了他手下那幾百號人,有些或許只是聽命行事——”發覺自己失言,白當家的忙噤了聲,心頭一驚之下便去看無瑕,無瑕眉間淡淡,點了點頭,道:“無瑕也知道有些人是身不由己,但既然他們做了,便要承擔起後果,欒東馬場只是一個警示,我知道咱們自己內部出了紕漏,致使名冊流失,才會牽扯進這麼大一批人來,跟各位當家的商議完畢之後,無瑕會前往丹陽。”
“我跟你一起去。”一直在旁悶不吭聲的霍昔陽突然出聲道。
無瑕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此去丹陽人不能帶得太多,然冷秋之其人當真不得不防,所以多幾人還是有必要的。
“我——”
“於大叔就不必去了,這裡還需於大叔打點一切,無瑕帶點人手便可。”
“那便讓程顥跟著,這孩子武功不錯,人也算機靈。”於風揚說完見無瑕似乎仍要拒絕,不禁眉頭一鎖,不悅道:“公子可是嫌那孩子愚笨,沒有追隨公子的資格。”
“於大叔說笑了,只是程顥是於家唯一的血脈……”
“公子這話屬下不聽!說起唯一血脈,公子又豈非是一人在外漂泊了多年,他是我於風揚的兒子,便不能只呆在這方寸之地,安然的享樂過日子。”
無瑕聞言不再爭辯,只一笑,道:“無瑕知道了,只是,想來這一路便會很熱鬧了。”見於風揚不解,無瑕只是笑而不語。
而此時此刻,那碩大的瀝泉山莊里正鬧得雞飛狗跳,柴房的小子因瞧著那兩人繞圈圈而頭暈目眩的倒在了地上,空中依然迴盪著弦伊的叫罵與於程顥哈哈大笑之聲,縈繞空中,久之不去。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