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巡防營做掩護,那一行人混出軍營去自然容易,然他們此刻的心卻並不輕鬆。
原州水軍有三萬餘眾,當初白炎帶人路過尚且被左何鏜派人追殺,如今再去,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你才是羊,這還沒到呢,就敢洩我士氣,我看你小子就是挨抽的樣。”漸漸暗淡的道路上奔跑著數騎人馬,最前列那人此刻正罵罵咧咧的一腳踹向了南宮熱河的馬兒九逸,因被踹得多了,九逸此刻竟似覺察到了什麼,長嘶一聲向前一竄,白炎那一腳頓時撲了個空。
“哈哈哈哈——”一串爆笑從南宮熱河喉間發出,他頗為得意的拍了拍九逸的腦袋,然後回身衝著那人做了個鬼臉,道:“欺負我也就罷了,如今連九逸都被你踹出門道來了,下回再來,小心它衝你撂了蹄子。”
他正得意自己此次竟沒有著了那人的道,卻不料身後跟著的眾人皆瞬間變了臉色,忙不迭的向他打手勢,南宮熱河這才發覺不妙,正待回頭,便被一物重重一撞,幸得他身手了得,在那一撞之下抓住了韁繩,才沒從九逸背上掉落下來,可也疼得夠嗆,剛穩住了身形,便一把捂住臉,趴在了馬背上。
“我瞧瞧撞哪了!”白炎打馬追上了九逸,探手抓住韁繩喝停了它,然後便去拉南宮熱河的手臂,南宮熱河這才齜牙倒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抬起了頭來。
方才那道上有一手臂粗細的樹枝被大雪積壓斷裂,於空中橫倒,因天色已黑,九逸奔得急,他又與白炎打鬧,竟沒看清,如今從鼻樑處被那斷枝撞擊,疼得眼淚嘩嘩直下。
“都怪你!總是踹我的馬兒。”感到手中模糊,南宮熱河知道自己此刻必定鼻血橫流,狼狽不堪了,白澤等人皆避開斷枝奔到了兩人身旁,見南宮熱河那模樣,禁不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憋了好一會兒,終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沒義氣的東西!”見白澤大笑,南宮熱河恨恨的將鼻子一捏,仰起了頭來:“等我住了血,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倒是還要發狠!”白炎將九逸的韁繩一鬆,看了看身後眾人,又看了一眼那極其無辜者,搖了搖頭,道:“咱們離開軍營也有這麼一會子了,夜晚有玲瓏打掩護,想來趙穆將軍也不會發覺,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一路奔波到了九原,又遇到了樸成用張儉之一事,這一路去蒙城,也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麼,昨夜大家一夜未眠,今日便到了前方小鎮,好好的睡上一覺,明天一早再啟程直奔蒙城!”
“是否不作停歇為好?”秦篪回望了一眼來路,頗為擔心趙穆將軍會發現不對派兵追來。白炎見狀微微一笑,道:“欲速則不達,還是養精蓄銳明日再走的好,你放心,趙穆將軍只怕還擔心我去纏了他要兵,見我老實沒動靜,倒省了他不少麻煩。”
秦篪一聽覺得在理,於是將頭一點,道:“前方連雲鎮有家客棧不錯,容得下咱們這麼多人,掌櫃的與我熟識,不如便去那裡吧。”
“好!這片你熟,聽你的。”白炎說完看了南宮熱河一眼,見他那模樣實在可憐,且要不是自己踹他馬兒,他也不至於撞上樹枝,於是輕輕一拍九逸的背,道:“咱們去連雲鎮歇上一晚,到了那裡我讓掌櫃的煮幾個雞蛋給你滾滾。”
“哼。”南宮熱河冷哼了一聲,依然仰著頭,隨著九逸一步一跺向前走去,白炎見狀與身後眾人嘿嘿一笑,輕喝一聲,打馬跟隨了上去。
“籲——”
小道已經走到盡頭,前方出現了一片寬闊的地界,雲嵐勒止了馬蹄,於原地看了左右兩頭一眼,然後打馬又回到了馬車前。
“公子,小道已到盡頭,咱們是立刻便奔九原嗎?”
無瑕本還在小寐,聽了他的話,禁不住心頭一跳,竟有了一絲悸動,抬頭看了車簾之外,見天色已經黯淡,遂輕聲問道:“大概什麼時辰了?”
雲嵐瞧了瞧天空,因雪花漸厚,天色不明,倒果真看不出時辰,然從馬兒的腳力來算,應當已是酉時之後了。
“想來,已經過了酉時了。”雲嵐回完見無瑕竟躬身出了馬車,忙與鬼翼也下了馬去,弓伸手將無瑕搭了下來,卻見他默不作聲的站在原地,也不知突然間想了什麼。
弦伊跟著下了馬車,看無瑕發呆,忙到他身後將那披風上的風雪帽為他戴起,然後低聲道:“公子想了什麼?”
於程顥等人見無瑕停下,便也下了馬兒,往兩頭散開一些,做了防備。
這裡已經很接近九原了,公子身份特殊,與這大晉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此次雖是來尋小侯爺的,卻也需防備有人將他認出,意圖不軌。
無瑕站在原地,抬眼望著飛雪飄零的前路,突然之間失了神。
自己便要到了,卻為何反而有了害怕?!
自己的出現,會給白炎帶來麻煩嗎?會不會讓他陷入兩難之境,進退不能?會不會讓他在將士面前難以自圓其說,令他難堪?
雙手緊握,緊握,直到指甲陷入掌心,引起了疼痛。
“公子……”弦伊看他心神不寧,不禁有些擔心的碰了碰他的手臂,無瑕這才恍然驚醒,回過了頭來。
“我們……”
“有人來了!”遠處傳來了於程顥的呼聲,無瑕細細一聽,將身子向後一退,道:“藏起來。”話音剛落,那一行人馬已經迅速回轉向後,而那遠遠而來的馬蹄聲也愈見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