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在!”
牙關一緊,雲嵐站在原地狠狠一閉雙眼,抑制下心頭怒火,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又睜開雙眼去望那人,白炎看他果真生氣,不禁吐了吐舌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垂著頭慢慢靠了過來,用雙手將頭一護,悶聲道:“別打臉,明日給無瑕解釋不清。”
雲嵐見狀雙眸一垂,竟一轉身坐回了桌旁。
白炎等了半天,沒見那人動手,這才斜了眼去瞧他,看他坐在桌旁,神色竟十分落寞,不禁眉頭一皺,收了頑劣之心,到了雲嵐身旁坐下,將酒罈往他面前一推,道:“你說,我聽著。”
雲嵐怔怔的坐了半晌,突然抓過酒罈猛灌了一口,然後拭去嘴角酒漬,又呆了片刻,才道:“此次赫博多入侵大晉邊境,我希望自己也能參與戰局之中,只要能上陣殺敵,便是做你手中一顆棋子,無名小卒,我也在所不惜!”
眼中凝起了深意,白炎帶著探尋的目光望著雲嵐,見他雖面帶醉意,神智卻顯得十分清明,並非是說酒話胡謅,於是將他手中酒罈一握,拽入了自己懷中,看著他,一字一頓問道:“為何!”
“不必問。”雲嵐說完又想搶了酒罈,卻被白炎緊拽,竟拉扯不過。
“你是虎賁首領,在大鄭地位何等尊貴,為何甘願為我手中一顆棋子,雲嵐,你心中必定有事,告訴我!”見他還要喝酒,白炎伸手將面前酒罈對著弓與秦篪那頭一推,然後扣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
雲嵐見狀將雙臂一振,甩開白炎的束縛,自嘲的笑著低下了頭去:“身份地位又如何,赫博多與我有血海深仇,我雲嵐苟活了這二十餘載,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為爹孃報仇,如今赫博多進犯大晉,我雖非大晉子民,卻也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的爹孃……”
身子不可抑制的輕輕一顫,雲嵐抬起頭,眼神迷離的望向了半空,那讓他痛苦得不堪回首的記憶在一絲一絲的剝離,隱藏在心底的傷痛若蔓延的野草肆意瘋長,讓他承受不住!
“十七年前,赫博多鐵穆耳汗率軍進犯我大鄭東昌城,虎賁軍三萬八千人誓死抵抗,最終全軍覆沒,我爹爹身為虎賁首領,一直戰到了最後!我當時才六歲,爹爹讓孃親帶著我逃命,可是對方人太多,根本跑不掉。孃親將我藏在了死人堆下,她說,讓我不要哭,不要說話,還說,她定會回來找我,我便捂住自己的嘴,在那戰火連天之中等著她回來,可是,找到我的,卻是先皇鄭淵主……”
“我等了那麼久,久得都記不得過去了多少時間,死在我眼前的人越來越多,燃燒的戰車坍塌,將我壓在了下面,我想要閉上雙眼,不去看,想要捂住耳朵,不去聽,可是,做不到,我的雙眼除了紅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當我被先皇從馬車上拉出來時,我就像一個小獸一般咆哮,撕扯,恨不能用自己的手,自己的齒去粉碎一切!因為我所見的一切讓我崩潰,承受不住的崩潰了!我爹孃都死了,爹爹被懸屍城頭,孃親便倒在城牆之上,至死都未能到他身邊去……”
“雲嵐。”
“我沒事!”雲嵐深吸一口氣,仰起了頭來:“我沒事,我只是想,為何他們要不停的發動戰爭,將百姓們拉入水深火熱之中,當年的東昌城,如今的九原白山,他們為何就是不肯罷手!饕欲是永遠無法填平的,我雲嵐渺小一如塵埃,卻也希望能儘自己的一份力,去剷除這種永遠也不知滿足的慾望!所以……就算只是做一名衝鋒陷陣的小兵,我也無怨無悔……”
“我孟白炎佩服的人並不多,你雲嵐算是一個!”白炎回身將酒罈抓起,對著雲嵐一塞,然後又抱過一罈,與他一碰,道:“大丈夫頂天立地,生死無懼!這壇酒,我敬你!”
“好一個大丈夫頂天立地,生死無懼!”雲嵐哈哈一笑,揚手高舉對著那一干人等道:“我雲嵐今生交到你們這些朋友,也算是值了!若有一日,我果真倒在這大晉土地之上,你們便一把火將我燒了,骨灰隨風揚了,也算是坦蕩蕩來去無所牽掛了!”
好男兒胸襟萬丈,自有一方天地,這頭慷概激昂,那頭本還喝著悶酒的南宮熱河與於程顥互看了一眼,突然間便釋懷了。
情感怎可強求,喜歡便是喜歡,那人如何選擇是她的自由,用心去愛了,儘自己的能力去給予了,便已經足夠!
“於兄,我南宮熱河也敬你一罈,咱們不說別的,便大醉這一場,如何!”
“一罈怎夠!便是醉他三萬場又當何妨,來,幹!”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