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客官,來買個東西送給娘子吧,今日是上巳節,一年可就這麼一回,這髮簪多漂亮啊,跟您的娘子定十分相配的!”
“大爺,這可是上好的胭脂水粉,買回去送給心上人,來年便花開並蒂,百年好合了——”
“誒——來一碗熱騰騰的湯圓咧——”
腳步突然一頓,那斗篷之下的人兒將頭一揚,看向了那賣湯圓的攤鋪。
“你想吃?”
白炎本還在興致勃勃的看著花燈,卻因執手相牽的那人突然停下也頓了下來。無瑕將斗篷的帽子微微一抵,咬著下唇看著白炎不說話,白炎見狀嘻嘻笑著湊過了頭去,輕聲道:“是不是想吃湯圓?”
無瑕眨著雙眼看了看他,又回頭去看了那湯圓鋪子,貝齒一鬆,道:“不想。”
口中說著不想,眼睛卻一直緊盯著不放,此刻的無瑕便若孩子一般,令身旁那人看得心神一蕩,忍不住俯身在他耳畔輕輕一咬,道:“一臉饞貓樣,竟還說不想。”無瑕感到耳邊一酥,被涼風吹得冰涼的雙頰頓時飛了紅暈,怕旁人看見引起非議,忙將頭一低,拉著白炎匆匆向前。白炎發覺他腳步匆忙,知他定是怕旁人發覺引起麻煩,遂也由得他,兩人混在熙攘的人群之中,踏著厚雪漫步在花燈漫天的街頭,一步一步,沒有視線的交集,卻突然間同時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平凡如此美好,與相愛之人一同執手到老,開心了,不開心了,都能如此相伴左右,閒暇之時,便如這般手拉著手,從長街的這頭走到那頭,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一生一世,若還有來生……亦然如此!
“公子,動手做個天燈許願吧,今日放飛天燈,願望是一定會實現的。”遠遠的,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翁對著白炎揚手叫道:“來吧,小老兒這的燈今日可是不收錢的,只為大家有個盼頭,來年也過得更好,公子與娘子可有未曾實現的願望?”
未曾實現的願望?!
白炎回頭看著無瑕,見他回望自己的眉目之間情深眷眷,那美得如夢如幻的臉透著一種不真實,竟讓人恍然間似抓不住一般,不禁心頭一悸,手中也不由自主的用了力。無瑕看他神色有了惶然,心中也忍不住掠過酸楚,伸手將他的手輕輕一扣,道:“走,咱們去做燈。”
“這天燈啊,又叫孔明燈,是三國諸葛孔明先生髮明的,當時他被司馬懿困於平陽,無法出城求救,於是他算準了風向,製作了會漂浮的紙燈籠,繫上求救訊息,其後果然脫險,這燈因形似他所戴的帽子,所以也被稱為孔明燈。”老翁身邊已經圍了眾多的人,大家皆按著他所示範的做法細細做著燈,無瑕自小聰慧,這般手藝根本難不住他,看過一遍之後,他便已經成竹在胸,白炎看他做得仔細,也不去擾他,待見他凝神靜氣專心致志之時,突然腳步一轉,向後退去。
“好巧的手吶!”
“快來看,看這人做的燈!”
身旁眾人慢慢圍了過來,無瑕只低著頭,一絲不苟的做著手中活計,別人都是兩人甚至更多人一起做,他卻因做得入神,待發覺身邊喧譁,抬頭間才見白炎竟不在了身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無瑕不見白炎心頭不免一亂,竟也忘了避諱,伸手摘下斗篷的帽子抬眼四望,他忘了自己的容貌有多麼引人注意,當眾人看見那硃砂之下的容顏之後,突然間響起了一片喧譁聲,然後竟轟然而動,無瑕在推搡之間失去了方向,那一張張陌生的臉令他感到茫然,然他卻知這些只是普通百姓,所以,不能動手!他將帽子重新戴起,環抱雙肩,護著自己的身子,心底卻湧起了一種後怕。
白炎去哪了?他去了哪?他為何不在了自己身邊?
“白炎……白炎……”淚水盈在眼眶,在肩頭的傷被人碰撞引起疼痛之時,他發覺身邊的人潮一鬆,然後一個堅實的懷抱將他緊緊護在了懷中。
雙手一緊,他伸手揪住了那人的衣襟,在那熟悉的氣息之中,將頭狠狠埋入了他的懷中。
“你去哪了……”透著一絲委屈,身子突然間輕顫起來,無瑕抬起頭,正欲質問那人,卻被他遞到眼前的熱氣騰騰的湯圓哽得呆在了原地。
“人太多,怕你等得著急,我一路跑回來的。”
那端著碗的手指透著一抹淡紅,想來是方才人太擁擠,他護住湯圓,卻被滾燙的湯燙了手,無瑕低著頭,看著那一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東西,默默的垂下了淚來。
“你哪來的銀子……”因為他與自己一樣,出門是從不帶銀子的。
白炎舀了一粒湯圓在唇邊輕輕一碰,試了溫度,然後笑著往無瑕面前一送:“那賣湯圓的小哥說我的玉冠很好看,我便將玉冠髮簪一併送與他了。”
淚水混著甜蜜一同咽入口中,權傾一方的孟小侯爺為了一碗湯圓,寧願素綰青絲,只為那人入口的一抹微笑,卻沒想,換來的竟是兩行清淚。
“好吧,那小哥本是不收的,我死纏爛打,他才肯換了這碗湯圓的。”
終還是忍不住被那無賴的話語逗得笑了出來,身邊傳來了眾人的歡呼之聲,那兩人抬起頭來,看見了漫天飛去的紅燭天燈,一盞一盞,慢慢升起,直到映紅了整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