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尖冰涼沁骨,身子卻火熱發燙,脈象虛浮,情形當真不怎麼好。
“那個……那公子……”
那大夫抬頭看了無瑕一眼,卻在視線觸及之時又將頭一低,口中話語模糊不清。聽他說話吞吞吐吐,粟鋮海不禁雙目一瞪,喝道:“有話便說。”
他發怒的模樣甚為嚇人,那大夫聽得一哆嗦,哭喪了臉伸手一指弓道:“方才這位爺說是有位公子受了箭傷,片刻耽擱不得,如今我看這姑娘的情形也很不好,那是否讓我給姑娘開了藥方再去瞧那公子的箭傷?”
聽他稀裡糊塗的說了一大串,眾人先是一頭霧水,然後在他閃爍的目光之中明白了過來。這夜裡燈光不明,無瑕容貌美麗,此刻又躺在床上,身邊帶著丫頭,這大夫自然將他當成了女子,如今看他情形不好,卻又懾於弓方才說的話,怕耽擱了給那位公子看箭傷受到責難,這才鬧了這場笑話。
無瑕聽罷將身子微微一側,令弦伊拂開了散落的發,拉開了衣襟,道:“受箭傷的便是我。”
大夫驟見他被拉下衣襟,驚得心頭怦怦亂跳,定睛一看,才知竟是一個男子,不禁臉色一紅,唯唯諾諾的將手一拱,道:“小人有眼無珠,冒犯公子了。”
“大夫來看看傷口吧。”
“是。”那大夫湊近了身子,細細檢查了一下無瑕的肩頭,發現傷口貫穿,創面倒是不大,且較為規整,倒也省了許多麻煩,準備退回之時,卻突然一頓,道:“這傷口用了什麼藥?”
大家一聽皆不解的互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道:“受傷之時便沒用過任何藥物。”
那大夫卻聳了聳鼻子,嗅了一嗅,道:“有股香味。”
無瑕聽了那話卻將頭一垂,合了衣襟,道:“弓,隨大夫去抓藥。”
“那個……”大夫張口還想說話,卻被弓將身子一挾,道:“我隨大夫一起去。”
那大夫極其無辜的看著眾人,然後在弓的挾持之下跌跌撞撞的出了門去,待到了門外,他焦急的一掙身子,道:“這位爺,那傷口附近當真有一股香味,如果不知塗在公子身上的藥物成分,只怕會與我開的藥方起衝突,我——”
“沒有藥物。”弓沉聲止住了他的話,見他一臉茫然,只好輕聲一嘆,道:“當真沒有藥物,那香味是我家公子身上散發的,所以大夫只管開藥便是。”
聽了他的話,大夫才反應過來為何方才眾人皆沒有開口去接了他的話語,想到無瑕的容貌,又想起了方才嗅到的那香味,他竟忍不住喉間一滑,使勁的嚥下了一口口水。弓看他磨蹭,忙揚聲道:“公子的脈象可有診斷清楚了?便趕緊去開了藥方抓了藥吧。”
“是是是。”大夫一連迭聲的應著,隨著弓一起向外而去。
無瑕靠在軟枕之中,雙瞳透著緋紅,嘴唇也燒得乾裂,弦伊倒了熱茶給他抿了一口,然後返身對眾人道:“哥哥抓了藥我便去煎熬,天色不早了,大家去歇著,這裡有我便好。”
於程顥聽了那話向前一擠,道:“我陪你。”
“不用。”弦伊有些不自然的偏了頭,不去看於程顥。霍昔陽見狀看了一眼眾人,道:“將警戒的人手分配出來,傷得較重的都去歇著,輕傷者便守在客棧周圍,以防萬一。”
“我跟鬼翼帶人守著,其他人都去歇著吧。”雲嵐說完示意了鬼翼一下,返身出了門去。粟鋮海見於程顥似乎還要說什麼,忙一拍他的肩頭,道:“我們也去歇著,明日才好換手。”
於程顥見狀只好點點頭,看了弦伊一眼,然後也出了門去,而霍昔陽在轉身之間卻被無瑕叫住了。
“昔陽哥哥……”無瑕的聲音透著無力,抬起的雙眼之中帶著一種難明的神色,霍昔陽看了他一眼,腳步一動,到了床邊。
“你有話跟我說?”
無瑕點點頭,卻半晌無聲,那放在錦被之上的雙手無意識的交疊著,因發熱而泛著青白之色的唇被潔白的齒咬得緊緊,片刻之後,似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氣,道出了一句令霍昔陽詫異萬分的話語來。
“昔陽哥哥,我要去九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