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公主自小便遊歷諸國,性子難免不馴,皇上是知道她的脾氣的,何必為了一點小事生氣,請皇上保重龍體。”太宰左柳河俯身向下,額頭抵地,拼命的鎮定著自己,身子卻依然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薄唇微微一揚,眸中卻透著冷意,身子往軟榻上斜斜一躺,鄭澈軒突然笑了:“她是朕的妹妹,她的脾氣朕最瞭解,只是太宰大人剛才所說,聯姻一事,是婼歆自己的意思,還是大人的意思。”
冷意撲面,左柳河抹了一把汗珠,沒有抬頭,顫聲回道:“公……公主昨日叫了老臣去,提到了此事,臣……臣……”
“知道了,你下去吧。”輕描淡寫的一揚手,左柳河頓時如遇大赦般爬起身子,躬身而退,到了門口忙不迭的抬腿便跑,彷彿多留一秒都會被那人的怒意壓得粉碎一般。
鄭澈軒起身而立,神色不變,沉聲道:“小六子,隨朕去樂源閣。”
那一路走得很急,越是靠近樂源閣,那人的腳步便越是透著火氣,小六子跟在身後,當真是心驚膽戰。也難怪那左大人會逃命般的離去,他所提的事情對皇上來說簡直就是不能碰觸的傷疤,撫了逆鱗的下場難以預料,莫說是他,就連提及此事的雲裳公主,只怕都會被這人的狂怒席捲。
“皇上駕到——”
“公主!”手中托盤被那通傳聲嚇得一抖,德雅站在桌旁,看著對鏡貼著花黃的鄭婼歆,驚慌的低聲道:“皇上來了。”見鄭婼歆不予理睬,德雅雙腿一軟,盤子撞到桌面,珠花頓時撒了一地。
“慌什麼。”鄭婼歆低頭一笑,依然不緊不慢的整理著妝容,德雅跪在地面手忙腳亂的去撿珠花,直到那人的雙腳到了眼前,她才身子一伏,顫聲道:“皇上金安。”
鄭澈軒踩過地面的珠花,到了桌旁坐下,看鄭婼歆鎮定之貌,雙眼一眯,帶著玩味兒冷冷道:“婼歆,是你自己的意思?”
“皇帝哥哥在說聯姻之事嗎?是,是我自己的意思。”鄭婼歆終於不再整理髮鬢,雙手放下,回頭看了鄭澈軒一眼,然後起身行了一禮。
“你是要挑戰朕的耐性嗎?”突然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鄭澈軒大喝著站起了身,屋內屋外的宮女太監頓時噼裡啪啦跪了一地。
“婼歆怎敢挑戰天威,只是終身大事,想求個順應本心。”
“大鄭多少官宦子弟,高官之子,再不然還有其餘國家,為何偏偏就非他不可!”鄭澈軒暴怒的低吼著,來回踱了幾步,然後抑下怒火,透著冷意道:“你明知道他愛的人不是你,且今生也不會愛上你,卻要拿自己的終身幸福去搏,便是你肯,朕也不肯。”
“那皇帝哥哥你呢?明明知道那人走了就不會回來了,卻依然夜夜守著長亭苑,皇帝哥哥卻又值得嗎?”
“朕的事情,不用你說!”
“自然不用我來說,只因那情已經根深蒂固,拔了藤卻依然埋著根,姬無瑕便是那致命的毒藥,明知萬劫不復,皇帝哥哥卻義無反顧的踏了進去,那麼,又為何來質疑我的執迷不悟。”
“因為這是一輩子,是無數個日日夜夜,就算你在那人身邊,那又怎樣?他的雙眼看的不是你,他的微笑給的不是你,而你卻要用自己的一輩子去守著那份痛苦,婼歆,朕已經跌進深淵出不來了,而你有大把的選擇,你還這麼年輕,怎能為了一份得不到的感情賠上自己的一輩子!此事從今而後不許再提!”
“呵呵呵呵——”鄭婼歆突然大笑起來,雙手撐著桌面,帶著嘲諷回頭道:“一輩子,我鄭婼歆已經沒有可以留戀的東西,一輩子對我來說,只是幾個字而已,你不允,我便逃,然後自己去大晉,反正我這大鄭公主的臉面,已經被一再的拒婚撕扯得鮮血淋淋,尊嚴被踐踏得蕩然無存了——”瘋了般一拂桌面,鄭婼歆大叫著將茶盤推落地面,砸得粉碎。
“啪——”的一記耳光甩在了她的臉上,鄭澈軒雙唇緊抿,揚起的手在空中驟然成拳狠狠一握,然後返身便走,口中暴喝道:“將門給朕關起來,從今日起,公主不許踏出樂源閣半步!”
小六子一揚手,身後幾個太監忙將門一關,然後從外上了鎖。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屋內傳來了劇烈的砸東西聲,鄭澈軒腳步一頓,垂眸站了半晌,道:“小六子,讓雲嵐帶人守在這裡,任何人都不許進出樂源閣。”
“奴才遵旨。”
房間內的打砸聲持續了許久,開初還聽到德雅勸阻的聲音,漸漸的,漸漸的,只剩下那一人的哭聲,那種絕望與痛苦隨著陣陣秋風遠遠而去,終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