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走進房間,發覺龍少聰滿臉寒霜坐在了屋內,看他進來,漫不經心的低頭抿了口茶,道:“一夜未歸,去哪了。”
“在霓裳那。”明威不知為何便隱瞞了自己在桃樂軒的事實,早上當他便要離去時,鬼翼已將溫熱的粥遞到了他的手中,那一剎,他的心裡有了莫名的觸動,面前那男子氣息內斂,步伐輕柔,一看便知是若自己般刀口舔血的死士之流,可是,他卻為何笑得那般燦爛!
公子無瑕,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身邊有這麼多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他出手大方,不拘小節,手中財富定也不可小覷,他說自己面有舊痕,猙獰難看,可是昨夜自己看見的那人容若女子,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仍可見其容貌美麗,他是故意遮擋了那臉嗎?他與川蜀繡莊又究竟是何關係?!有太多的謎團迴盪在腦中,以至於龍少聰的問話到了第二遍明威才反應過來。
“嗯……”明威口中輕應了一句,反問道:“大少爺說什麼?”
龍少聰將身子斜靠入軟榻中,帶著深意望向了明威。
他走神了!他居然會在自己面前走神!他說他昨晚上在霓裳那,可是,自己派去的人說,他醉了便離開了。
“我說,川西軍這次只怕是動了真格,我要你去衢州,那裡的糧草這兩日便要全部轉移出去,相爺的送糧隊伍會經過原州,我們要將糧草送到左何鏜手中,這件事,我要你去辦。”
“是!”沒有任何推諉,明威微微一低頭,領命而去,待他的身影消失眼底,龍少聰站起身,眯著雙眼沉思了半晌,揚聲叫來一人。
“去,瞧瞧明威昨晚上在哪過的夜,查清楚了告訴我,不許聲張。”
“是。”
明威,從何時開始,你竟也對我開始隱瞞事情,埋藏秘密了?
眉頭輕揚,龍少聰想到了那人第一次進龍家的情形,那時的他多大?六歲?似乎還不到,那般小心翼翼的跟在奶孃身後,小小的身子因奔跑而東倒西歪,當奶孃將他推到爹爹面前時,他卻突然受了驚嚇般死命的後退,然後爹爹對自己說:“少聰,這個是你的弟弟,對外可以不用知會,讓他跟著你,伺候你。”
哼!微薄的唇角向上一揚,龍少聰露出了一絲嗤笑。
弟弟,就算龍懷宇再蠢,我龍少聰的弟弟也只有一個,明威,不過是一個殺人工具,跟他那個死去的娘一樣,不值一提!
“小侯爺——”南宮熱河從祥德米鋪奔出,拭去了臉上濺染的血跡,道:“抓到手的竟都自盡而亡,除了後院搜到的那些官銀之外,一無所獲。”
“他們將東西轉移了。”小侯爺垂眸思索了一會兒,道:“先去軍營駐紮地,跟莫將軍匯合了再說。”
入了紮營之所天色已經全黑,小侯爺令人生火做飯,卻聽帳外傳來喧譁,挑簾而出,見程逵帶著一干人擔著飯菜到了將士中,吆喝著大家吃飯。
小侯爺微微一笑,迎上前去。
“程副將太客氣了,咱們自己帶有糧草。”
“誒。”程逵揚手打斷了小侯爺的話,粗聲粗氣道:“老程我是個粗人,不會說客套話,當初小侯爺帶人下來,咱們的確很有異議,都認為你不過是一個貪功近利的紈絝子弟,是以言語不敬,諸多刁難。可是那日與小侯爺交過手之後,便知小侯爺非泛泛之輩,功夫有沒有,出招便知道,咱們帶兵打仗的,能打才是硬道理,且當日小侯爺為嚴軍紀甘願自己受罰,我,我老程無話可說,服了!”程逵將胸脯“啪啪——”一拍,回身指著那些飯菜道:“從今往後,有咱們川西軍的,便有你們御林軍的!”
“好!”小侯爺伸手拍在了程逵的肩頭,大聲道:“喜惡於色,倒省了互相猜度之心,我孟白炎就喜歡跟直來直往的人打交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咱們御林軍雖然人不多,但也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但凡有能派上用場之處,定絕不推脫。”頓了頓,小侯爺又道:“莫將軍何在,白炎有事與他相商。”
程逵聞言哈哈一笑,身子一讓請到:“將軍說,小侯爺定有話要說,是以讓我前來迎小侯爺,小侯爺請!”
莫進平正靜靜的坐在帳中看著桌面平鋪的地勢圖,聽帳外說話,沒有抬頭,只輕聲道:“請小侯爺進來。”
小侯爺進了帳內,見莫進平在細細看著地圖,也不多話,走到身邊站定,見那地圖上標示著幾個地方,問道:“莫將軍所標記之處是否便是賊匪藏身之處?”
莫進平這才抬頭看了小侯爺一眼,道:“祥德米鋪我們已經盯了許久,沒想到小侯爺動作更快。”
小侯爺尷尬的挖了挖眉頭,道:“本是要待安排周全,與莫將軍匯合了才動手,沒料到派出去的人暴露了行蹤,不得已只好提前控制了那個地方,只是沒想到對方竟都是死士之流,現在已經一個不剩全部死了,是白炎大意了,還望莫將軍恕罪。”
莫進平微微一笑,將小侯爺讓到了座旁:“小侯爺請坐。”伸手倒上一杯茶推倒小侯爺面前,莫進平才道:“長逾這股匪患歷來已久,剿滅了又冒頭,週而復始,的確讓大家大傷腦筋。長逾西靠滄江,滄江流經四郡,這是個郡縣皆有其據點,而他們之所以難以肅清的最大原因……”莫進平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道:“官匪勾結!”
那四字說出,小侯爺端著茶杯的雙手微微一頓,卻沒有絲毫驚訝之色,反而淡淡一笑,抿了口茶,道:“只怕背後還有更大的勢力支援吧。”
“臨安水運發達,通商便利,實在是一塊大肥肉,咱們川西軍駐紮已久,根基穩固,否則早已被左何鏜的原州軍取代了。”
“左何鏜。”小侯爺一字一句的重複著那個名字,繼而問道:“可是當年跟隨嶺南王最後卻出面指證他意圖謀反的左何鏜?”
莫進平眼中有了一絲驚訝,望著小侯爺道:“此事倒十分隱晦,當年武相一手保住了此人,之後更是對他大力提攜,只是當年那事知曉之人甚少,小侯爺卻是在何處得知?”
小侯爺聞言也有了一絲訝然,他本因曾兩度失憶,關於記憶中的瓔珞也已經不再記得,而正是瓔珞在小侯爺府的那段日子曾說過此事,當時瓔珞悲淞痛哭,提及此人,恨不能啖其血肉,是以那名字便刻入了小侯爺的腦海,然後來他撞到後腦,失去記憶,便連瓔珞也一併忘記,後來遇到無瑕,也只是想起了大部分關於無瑕的記憶,所以現在想來自己也覺不可思議。
莫進平見小侯爺自己也是一臉疑惑,想到聽聞小侯爺曾受傷失憶,遂也不再追問,而是起身指著地圖上的標示處道:“衢州在滄江尾端,滄江從此處便匯入了原州白鷺灘,左何鏜的水軍便駐紮在此處,他們若將劫到的糧草從水路過,只怕到了原州地界,咱們便也無能為力了。”
“如此事不宜遲,咱們兵分兩路,白炎帶人從陸路趕往衢州,莫將軍帶人從水路搜尋。”
“你帶的人少,我撥些士兵給你。”莫進平想了想,又道:“此去衢州只怕兇險重重,不如小侯爺帶兵走水路——”
“莫將軍,從這到衢州快馬加鞭也需一個晝夜,白炎聽聞將軍當年在庸環一役中腰脊受傷,根本不能長時間騎馬,將軍便不要與白炎爭執了,且水路白炎也不熟悉灘道,還是我走陸路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