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自小潔身自好,與外界接觸極少,身邊除了弦伊,圍繞的全是同生共死的同伴,而在他遇到自己之後也從未有逾越禮法的行為,雖然後來遇到的皆是覬覦他的人,可是情動在乎心意相通,他與他人並無愛意,縱受到過無禮的侵犯,只怕也未曾有過這種身心皆被挑起慾望的感覺,而他現在弄不清楚狀況,所以感到了無所適從。
看見小侯爺掩飾不住的笑意,無瑕愈發懊惱,他為自己心頭的想法和對於那人的反應而羞愧,是以伸手將門一拉,道:“我要睡了,以後戌時一到你就不許踏入我的房間一步,否則——”
發覺那人兒要撂狠話,小侯爺疾步上前將他的雙唇一點,肅然道:“我走,你可不許說狠話,要讓我不見你,當真比殺了我還難受。”話音一轉,那俊朗的臉上卻又突然露出了一絲壞笑:“還有,天氣涼了,既然我抱著你你會感覺到熱,我覺得吧,還是多抱抱為好,暖和,哎呦——”
雙手適時的擋在了兩隻眼睛前,小侯爺笑嘻嘻的閃到門外,對著無瑕得意洋洋的一揚眉道:“哪能次次都讓你得手,我明日還得出門呢,你就不怕別人笑我。”
“他人笑你,與我何干!”無瑕恨恨的看著那人,緊咬牙根道。
這人太壞了,任人根本不知道他何時正經,何時又突然耍了無賴,當真需全力防備,不能鬆懈半分。
“自然是——”
“你敢再胡說!”無瑕氣惱的呵斥道。
“別生氣,我就走了。”小侯爺說著突然伸手一指無瑕身後,臉上現出了詫異之色,無瑕心頭一驚,不由自主的回頭去看,卻並未發現異樣,回頭正欲責難,卻發覺那人不知何時又到了自己面前,正俯著身子等著自己送上門去。
唇被那人一個蜻蜓點水,尚未反應過來,那讓人愛恨不能的頑劣之徒已經一個飛身遠遠而去。
“記得要時時想著我!”那聲音從空中悠悠飄來,無瑕愣愣的站在門口,看著那人的身子沒入南邊的院子,才伸手緩緩的點在了自己的唇間。
自己並不討厭他的擁抱與親吻!只是那感覺讓自己不耐,不知是怎麼回事。
眉間慢慢舒展,無瑕垂下頭,站了半晌,終一個轉身,輕輕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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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
“喝——”
馬蹄紛沓而去,弦伊轉身見無瑕站在院中,不禁奇怪的道:“公子已經起了,為何不來送送小侯爺,他走前在公子的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呢。”
為何不送?
因為,自己害怕看見他離去的背影!
“打水來吧,梳洗了去繡莊。”
“好的。”弦伊轉身離去,無瑕卻突然疾步到了門口,可是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晨霧之中,再難看見。
“小侯爺,人馬已經在城門集合,莫將軍說咱們不必帶太多人去,所以我選了兩百人,川西軍的隊伍已經先一步出發了。”傅超打馬到了小侯爺身旁回稟道。
小侯爺微微一點頭,回頭看了看身後,然後大喝一聲向前奔去,身後三人緊隨其後,向著城門而去。
“媽媽你看,那不是那天來咱們這喝酒的公子嗎?”一個姑娘倚在欄邊揚手叫著,霓裳聞言到了勾欄處往外一看,那鎧甲覆身的翩翩兒郎騎著一匹渾身黝黑的駿馬疾馳而過,神色肅然,威風凜凜,竟與那日判若兩人,英姿颯爽之貌讓人怦然心動。
“我瞧瞧,我瞧瞧。”勾欄邊的姑娘們一擁而上,擠作一團,驚呼不已,霓裳卻漸漸的退了身子,揚手叫來一個小子,道:“去稟告大少爺,那孟小侯爺出城了。”
看那方向,定是奔著長逾而去,霓裳望著那列人馬,陷入了沉思。
無瑕剛剛入了門,繡莊內一道身影忙不迭的往外衝,差點撞上他,他抬頭一看,輕聲道:“陳忠,怎麼這般匆忙?”
“小心點,別衝撞了公子。”弦伊從身後跟上,對著陳忠叫道。
“小的該死,剛剛有人來說,我爺爺突然犯病,小的急著趕回家去,驚擾了公子,實在該死。”
“弓,將馬兒卸一匹給陳忠,腳程再快也及不上馬兒。”無瑕返身對著弓說完,又對陳忠道:“請個好大夫,銀子不夠便去賬房支取。”
“謝公子!”陳忠謝完也不停留,隨著弓往外疾奔而去,無瑕回身帶著弦伊進了繡莊,周明海迎了上來,道:“公子來了,莊主出門了,說讓公子來了先去後廳。”
無瑕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問道:“陳忠的爺爺可是犯有痼疾?”
“年紀大了,多少都會有點毛病,只不過他爺爺雙腿斷了十幾年了,全靠了他悉心照顧,爺孫倆相依為命的,也真不容易,說起來倒有趣,你說哪有人會給自己孫子取個跟自己一模一樣名字的,他爺爺叫陳忠,他也叫陳忠。”
“哦?”無瑕眉頭一蹙,感覺的確有些怪異,遂問道:“他們可是親爺孫?”
“這個呀。”周明海搖了搖頭道:“倒不是,陳忠本身也不知是何方人氏,當年咱們老掌櫃去餘杭,在撫河附近發現了他,救了下來,因他一直昏迷,只好將他帶在船上回了臨安,後來他醒了,兩條腿卻斷了,就一直在此生活,他這孫子是他後來收養的。”
“撫河?十多年前咱們也在餘杭呢,公子。”弦伊接過話語,無瑕點了點頭,道:“是啊,十一年前,咱們也在餘杭,不巧我也在撫河救過一個孩子。”話說完,無瑕垂眸一笑,不再說話,弦伊在旁看他微笑,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十一年前,我也在撫河救過一個孩子,那孩子的名字,叫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