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濟北侯沒有凌醉想的那麼好對付。
他只是從沒懷疑過江綺箏跟歐晴嵐。
畢竟前者在長輩眼裡從來都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性格單純天真、手無縛雞之力的那種;後者的武力雖然一直被認可,不過城府卻不成正比——總之她們兩個在濟北侯看來都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還是自己家的孩子。
所以濟北侯絕對想不到,江崖月跟江崖情的死,基本上就是這兩個“被嚇壞了”的晚輩策劃與實施的。他恨不得親手打死的不肖子孫江崖丹,不過是以四房嫡長子的身份給她們頂缸。
但他懷疑自己家這兩個孩子的救命恩人——秋靜瀾!
所以對江綺箏與歐晴嵐略作安慰後,濟北侯就開始不動聲色的套話了:“萬幸你們有驚無險!這次卻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失誤,竟叫你們遭了這麼一回難……還好純峻早有準備,及時護住了你們!只是他這孩子也太小心了,即使不知道況青梧幕後是誰在指使,但及時給咱們個訊息啊!你們不知道咱們多擔心你們——小八好歹人在沙州,京裡簡直是急瘋了!”
這話裡陷阱處處:江綺箏三人被擄走距今日已經有好些日子了,尤其江綺箏跟歐晴嵐都是女子。她們既然自稱沒被侵.犯,那麼肯定是很早就獲救了。否則以況青梧跟江家的仇怨,是絕對不可能放過她們的。
如此救了她們的秋靜瀾就其心可誅了——江崖丹為什麼殺江崖月與江崖情?最直接的原因與理由,就是江崖丹認為他們謀害了自己的胞妹!
如果江崖丹早點就知道自己妹妹好好的,怎麼還會一怒之下弄死兩個堂哥?
當然濟北侯也懷疑:“這回難道真冤枉了大房與三房,事情竟是四房在賊喊捉賊?”
按照這個設想的話四房的疑點真不是普通的多,“小十八向來嬌生慣養,即使那秋風出走逾年未歸,她心中思念,但沙州這麼遠,她的孩子也那麼小,怎麼就忽然要親自尋夫了?阿杏號稱是為了秋靜瀾來的,又焉知不是為了混淆視線?!那凌醉更是秋靜瀾的至交!”
“再加上當初想把他們追回去的小八——小八雖然是男子,卻自來好享受,如何肯放棄繁華的京中,陪他們胡鬧?早先我就覺得奇怪,只是小八素來跳脫,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也就沒放在心上……如果這一切都是四房早就算好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況青梧出面‘劫’走小十八他們,然後讓小八有理由對小二跟小六下手……然後鎮西軍順理成章落到秋靜瀾手中,也等於是給了四房……”
想到這裡濟北侯臉色開始難看起來!
卻聽江綺箏拭著淚回答道:“小叔公您有所不知!秋將軍他雖然確實在況青梧麾下安插了人,但那人在況青梧跟前地位也不高——當時,況青梧欲對阿杏……不.軌……那人冒死騙開況青梧,讓阿杏騎馬逃走,在雪原上跑了幾天幾夜,也虧得阿杏騎射皆精,武藝非凡!不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秋靜瀾在去歲況時寒伏誅後就調入軍中為部將了。
“至於我跟凌醉卻也靠了那人——那人放走阿杏之後自知瞞不了身份了,便對況青梧自幼的老僕老鄭下了烏蘭香之毒,以解藥相威脅,才讓況青梧投鼠忌器,未敢對我們怎麼樣!只是況青梧雖然看中那老僕,終究對我們心懷惡意!那幾日如今想起來都是度日如年,若非凌醉寸步不離的護著侄孫女,侄孫女是早就不想活了!”
說到這裡吸了吸鼻子,低頭看了眼傷痕累累的手指,“對了!中間侄孫女還寫了封血書,讓侍衛貼身收著,令他們若有機會只管自己逃走,不必管侄孫女……也不知道那些侍衛現在怎麼樣了?”
濟北侯早在她低頭時就注意到她手上的傷了——以他的眼力一眼看出那些傷痕確實是有些日子、絕非這兩天弄出來的。而且傷痕邊緣分明有著咬痕,顯然是在沒有割破手指的工具的情況下,只能使用牙齒。
“小十八在家裡時慢說自己咬開手指了,就是磕著碰著點,都是一大群人圍著心疼的!”濟北侯照著一貫的印象來推測江綺箏,心頭就是一軟,“不管這些事情幕後是誰主使,這孩子……實在可憐!”他看得出來那些傷痕很多是無法去疤了。
濟北侯雖然是男子,但也知道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尤其還貴為公主,是何等看重自己的身體髮膚!手這種需要時時展露人前的部位,是每一個合格的貴婦貴女都會精心保養的,錯非迫不得已,江綺箏怎會自損至此?
不過他還是很懷疑秋靜瀾,便又問:“那況青梧竟對那老鄭如此重視?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老鄭只是僕人,況青梧再念主僕之情,哪裡比得上況時寒乃是他親生父親緊要?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都這光景了居然還為個下人被威脅住,這是在說笑麼!
江綺箏這次卻沒給他解惑,而是搖頭:“侄孫女也不曉得為什麼?反正況青梧嚴刑拷打沒要出烏蘭香的解藥後,對我們就禮遇起來了!”
“那小子果然露了馬腳!”濟北侯心中怒意滔天!強按著又哄了會兩個“受驚不小”的晚輩,見她們情緒穩定了點,便立刻找個藉口離去。
他走之後,之前配合江綺箏說話的歐晴嵐有些憂慮的問:“秋郎他……”
“你的秋郎如果連小叔公他都敷衍不過去……”江綺箏輕描淡寫的道,“那他還是趁早不要打鎮西軍的主意,乖乖兒回京去受薛暢的提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