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變化,江崖霜隻字沒有告訴妻子,卻從案上抽出一張海棠箋,迅速寫了一封簡訊,派江杉送到大房,親手交給了江崖雲。
當天晚上,江崖雲換穿了一身下人服飾,趁夜從後門進了院子,被早已等候在此的江杉領到書房,見著江崖霜後,連客套話都來不及說一句,直接取出信,臉色鐵青的問:“這些都是真的?”
“穆子宣膝下無所出,視表侄陸荷如親子,而陸荷如今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覺得他可能騙我?”江崖霜正伏案批閱公.文,燈火下他面容如玉,神情如冰,頭也不抬的淡淡道,“你若不信的話,過些日子自有訊息傳來。不過到那時候,縱然你能夠解釋清楚,恐怕我也未必肯聽了,你覺得呢?”
“……”饒是江崖雲城府不淺,聞言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他揹著手在室中來回踱步片刻,忽然站住,低聲道:“那你……四叔居然捨得?多少人盼都盼不到你這樣的子嗣,他……”
“如今誰能肯定父親的安排?”江崖霜住了筆,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大哥還有閒心試探我麼?你該知道,我今晚肯讓你來,已是念在骨肉之情上了!”
“……”江崖雲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後,他道,“三天!你給我三天時間,我必給你一個交代!”
江崖霜淡淡道:“三天太長了,我只給你一天時間,明日此時為止……你看呢?”
“……好!”江崖雲神色複雜的沉吟良久,一拂袖,“那我這就去準備!”
他走到門口,忽然佇足,轉頭深深的看了眼堂弟,“雖然從前咱們一直為敵,此刻也未曾改變什麼。但我如今倒真的希望,你多保重!”
“大哥有心了!”江崖霜卻未因他這話有什麼動容,神情依舊淡漠,“不過,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待江崖雲已遠去,他方轉頭,從半開的窗欞裡遙遙望向皇城的方向——月色如霜,他目光亦如霜。
而此刻的皇城內,鵲枝宮深處,一燈如豆。
貴妃江徽芝懶梳青絲,慵懶的斜靠榻上,狀似悠閒的撥弄著腕上的赤金累絲鳳頭鐲,輕笑出聲:“還沒查出來?這些日子貝闕殿那位心思全撲在楚韶身上;泰時殿那位的心腹女官才死,正絞盡腦汁與本宮那十九叔解釋……這麼好的機會,你們居然還查不出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居然讓本宮那十九叔及時趕到,救下了秋氏那賤.人不說,連楚韶這賤.種都活了下來?!”
“太醫院說大皇子病情反覆,損及元氣,恐怕……”宮人的話說到一半被她厲聲打斷:“再恐怕他還活著!至少現在活著!他活著我的孩子就絕無望大位——我兒不登大位,你我將來下場如何,心知肚明!”
宮人無言以對,半晌才道:“奴婢會繼續查下去……”
“現在再查還有什麼用?!”江徽芝恨鐵不成鋼,冷笑著道,“明明已經令人前去阻攔救援,尤其是十九叔!結果功虧一簣,除非真是巧合,否則必是有人從中作梗——之前秋氏昏迷不醒時,十九叔既要忙於朝堂諸事,又要照顧她,還得抽空留意膝下子女,分身乏術,自無功夫關注宮闈之內!但現在秋氏已經醒了,他們夫妻首要之事必是徹查與報復!如今咱們最重要的就是撇清,你還上趕著去查,是惟恐咱們死的不夠快麼?!”
宮人被罵得說不出話來。
“十九叔素來寶貝秋氏,尤其秋氏還懷著身孕,如今吃了這麼大的虧,縱然活了下來,孩子能不能保得住也未可知——單是秋氏自己吃的苦頭就足夠十九叔不念骨肉之情了!”江徽芝發作了一番,怒氣稍平,冷靜下來,攏了攏幾乎鋪滿軟榻的長髮,沉聲說道,“如今四房勢大,我大房不可力敵,所以絕不能讓他抓到把柄!”
“方子俊已受刑不過嚼舌自.盡,是不是把其他知情的人也?”宮人沉吟,“若是如此,奴婢這就去辦?”
江徽芝凝眉半晌,卻搖頭:“連伺候了太后大半輩子的林女官都死了,死後還把合家大小牽累下獄……可見十九叔已經開始動手!方子俊這顆棋子與那秋氏有舊怨,所以才沒咬出咱們來,倒是把摻了一腳的林女官扔了出去做幌子——既然他已經死了,一時半會不定能夠查到咱們身上來!所以,那些人,暫不可動!”
宮人小心翼翼道:“那,娘娘,咱們現在?”難道什麼都不做?
“你確定楚韶那賤.種活不長了?”江徽芝揉了揉額,忽然問。
“太醫院的眼線說,大皇子這幾場病,都傷及元氣,畢竟大皇子年歲尚小,這元氣折損太過,自然就……”
“我要準信!”江徽芝坐起身,認真道,“若楚韶真的死了,倒還有一個補救之策!但他若活著……”
宮人有點為難:“陛下與皇后娘娘,還有鄂國公夫人及鄂國公世子婦,這些日子一直守在貝闕殿,奴婢實在沒有辦法對大皇子做什麼!”
縱然江家大房早年藉著清掃谷氏餘孽時,在皇城裡頗留了些後手。可辛皇后到底是正宮元后,不但比江徽芝先進宮,處置宮人也比她名正言順,更有太后的支援。這麼多有利條件下,若連自己的貝闕殿都顧不好,她這皇后也太廢物了!
江徽芝也明白這一點,要能在貝闕殿裡害了楚韶,她還愁個什麼?早在自己兒子落地後就動手了,還用等到除夕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