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秋曳瀾在宮裡留到傍晚才告退成功,回去時的心情卻不是很好——皇后跟歐碧城一樣,請她進宮的事情說完後,話題就轉到了她跟江崖霜之間的冷戰上來。
雖然說秋曳瀾同皇后關係不錯,但如今究竟君臣有別,皇后又是一片好意,所以敷衍得非常吃力。
好容易出了宮,看著漫天殘霞,她不禁一聲長嘆!
偏趕著這天事多,回國公府的路上,秋曳瀾想起來江景琨前兩日說過下人給他買的一種糕點好吃,家裡似乎已經沒有了。就吩咐車伕:“去市上一趟,給安兒他們帶點吃食!”
江景琨乃江家嫡曾孫,自幼嬌養,自然嘴刁。他愛吃的這家點心鋪子,只看外面門面,就不是一般人家消受得起的,所以哪怕現在市上的人不少,出入這家鋪子的卻也寥寥可數。
秋曳瀾讓馬車在鋪子門前停下,隔簾吩咐隨車的下人進去買糕點,自己正靠在車軫上閉目養神,忽聽木蓮“呀”了一聲,便詫異張眼:“怎麼了?”
就見趴在車窗邊悄悄朝外看的木蓮雙頰微紅,訥訥道:“方才從鋪子裡出來的公子……氣度、氣度實在不俗,婢子一時看得有點忘神,驚擾少夫人,還望少夫人原宥!”
秋曳瀾聞言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也沒什麼。”
同車的木蘭見她不責怪,膽子也大了,就好奇的問木蓮:“咱們跟著少夫人出入,什麼樣的人才見得少了?居然還有人讓你這妮子看得叫出了聲?”
她沒好意思說的是,自家男主人江崖霜俊朗超群,看過他之後,這天下所謂的美男子也不過是那麼回事罷?
就見木蓮指了指前方,有些尷尬道:“方才出來時還以為是仙……咦?他有麻煩了!”
秋曳瀾左右在等下人買完東西出來,也沒什麼事兒,就隨她指的方向望了望——她們這車的簾子從裡頭看外面影影幢幢,從外面看裡面卻不成,所以這會指指點點也不怕被人看見——卻見那正被人圍住的身影高大瘦削,顯出幾分熟悉來,心下微訝:“這是誰?”
她沉吟的功夫,那邊的衝突已經開始了,秋曳瀾覺得熟悉的身影是孤身一人,圍毆他的卻足有七八個,那人沒撐幾個呼吸就開始吃虧——木蓮就急了,轉向秋曳瀾哀求道:“少夫人,那些人真是好生無禮!婢子親眼瞧這公子提了點心從這鋪子裡出去的,根本沒招惹他們——還求少夫人發發慈悲,救那公子一救好不好?”
秋曳瀾瞥她一眼,心想:“你沒看到招惹,不代表沒有招惹,不定就是從前有仇怨,埋伏在那裡等他的呢?”但一來那被圍毆的人瞧著熟悉,似乎以前見過;二來大丫鬟總要給幾分體面,就敲了敲車壁。
車伕會意,站起身來喊了一聲,馬車四周的騎士立刻就衝了上去——江家人這些年來跋扈是出了名的,這些侍衛又是江崖霜專門撥給妻子出門用,都是沙場下來見過血的主兒。
策馬上去之後招呼都不打一聲,兜頭先是一頓鞭子,把圍毆的眾人統統抽翻在地,見有桀驁想還手的,便直接御馬衝過去半是嚇唬半是教訓——給足了顏色跟苦頭,這才跳下馬,去扶那吃虧的公子起來詢問。
隔著簾子看到他們在那裡說了一會話,那公子朝馬車方向一拱手,竟是轉身就走!
這情況讓之前給他求過情的木蓮也不禁愕然:“他怎麼都不過來拜謝少夫人的?”就算男女有別,可現在隔著簾子,又是青天白日這麼多人看著,怕什麼?
怎麼都該到車前來親口拜謝一番吧?
“這公子容貌好生出色,比十九公子都不差了,若有幾分才學,經此之事讓少夫人推薦給十九公子,不定也能有些前程哪!”木蓮年紀雖小,畢竟是秋曳瀾的大丫鬟,總也有幾分心思,“若他跟了十九公子做事,沒準我以後可以求少夫人……”
結果她存著的這一線指望,戲份還沒開始居然就脫離控制了——看著那人走得毫不停留,一副生怕被她們賴上的模樣,木蓮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倒是秋曳瀾,盯著那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忽然吩咐車外:“去一個人追上他,跟他說,我在前面兩條街的柳樹下等他,問問他去不去?”
這話一出來,車裡車外都是駭然,只是又不敢問她為什麼約一個外男——正在這時候,進鋪子買點心的下人出了來,秋曳瀾就吩咐馬車起行:“去那柳樹下等一會!”
他們一行人到了那柳樹下卻見空蕩蕩的沒個人影,也不知道是鬆口氣,還是覺得尷尬:自家少夫人約個外男見面是不好,但主動約了人家,人家居然還沒來,這……好像還要丟臉……
一干人正心裡亂七八糟的時候,卻見不遠處的巷子裡轉出一個人影,已經換了一身褐袍,看質地不算很好,顯然是匆匆買來換下之前那身被廝打壞了的衣袍的,分明的不合身。
然而那男子確實如木蓮所言,皎潔秀美,只一張臉,簡直叫天下做女子的沒有幾個能不嫉妒的。他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好,臉上好幾處淤青也遮不住那抹病弱的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遭到群毆時受的傷,此刻走路略有些蹣跚,一小段路,似乎舉足千斤,足足走了半晌——車邊的侍衛都不耐煩的出聲催促了,卻被秋曳瀾止住:“無妨,反正咱們不急著回去!”
“……”下人們皆是無語,都在想今兒回去要怎麼給十九公子交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