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北侯入葬後,眾多弔客隨隊伍回江家用了最後一場喪宴,這場後事到這裡終告落幕——興師動眾的結果,是整個京城都疲憊不堪,作為主家的江家,更是人人筋疲力盡,累得話都不想多說一個字。
所以和家順理成章提出接和水金回孃家安胎:“府上才忙完大事,水金偏有孕在身,沒得再給你們添麻煩!家裡正好有人手,照顧她些日子卻也方便。”
和氏當年謀害和水金腹中子嗣原是事出有因,更因此連累嫡長孫身故,究竟親生血脈,心裡也不是不愧疚的,如今倒是很期盼和水金能夠平安生產,所以欣然答應下來:“我正說家裡如今忙得團團轉,上上下下都累得夠嗆,別疏忽了這孩子!”
這件事情除了和水金跟她孃家母親驚心動魄了一番外,也就秋曳瀾暗中觀察給捏了把汗,其他人都沒放在心上。
不僅僅是不知道和水金頭一個孩子沒了的內情,也是因為秦國公決定趁江天馳還在跟前、活著的兒子們都齊了的機會,宣佈一件大事——立世子!
其實這事說是大事也有點名不副實,因為對於一個公爵之家來說,立世子當然是大事。但秦國公百年之後,爵位會傳給誰,這個實在沒什麼意外的,肯定是嫡長子!
事實也確實如此,秦國不出所料的請立江天騏為世子,江太后跟皇帝也不出所料的下旨允諾……
比較意外的是,皇帝的聖旨中另外提到:“兩代鎮北大將軍這些年來戍衛北疆,忠心耿耿,勞苦功高……”狠誇了一番濟北侯跟江天馳之後,就表示要加恩濟北侯之子江天驂,令他可以不降而襲爵;至於江天馳,則是加封爵位。
考慮到長幼有序,爵位當然不可能是國公,也不是侯爵,而是伯。
鎮北伯。
這個封爵等於是承認了江家對北疆的控制。
“此乃微臣份內事,不敢受陛下之賞!”江天馳毫不遲疑的推辭——然後聖旨再誇,他再推辭,君臣兩個心照不宣的把三詔三辭這套演完,江天馳才連聲說著“受之有愧,不敢負陛下”之類的話,勉為其難的接旨受爵。
跟秦國公拖到此刻才立世子不同的是,江天馳受爵後次日就請立了世子。
“伯爵爺也太孟浪了,回來才幾天,才封伯爵哪,就立世子做什麼?”午後,胡媽媽一邊給小香爐裡丟進幾隻金橘燒出清香味道,一邊輕聲向陶老夫人抱怨,“八公子這兩日倒是孝順樣子,但實際上……”
“小八實際上是個什麼東西,你道馳兒真不知道呢?”陶老夫人淡淡道,“你當他是傻的麼?京裡告訴他什麼他就信什麼?小八那點兒事情,隨便打發個下人在京裡茶樓酒肆之地問一聲,能聽十天十夜不帶重樣的!這都能瞞他到現在,除非他這次回京時,路上墜馬摔壞了腦子!”
胡媽媽訕訕道:“老奴就是覺得對十九公子不公平!十九公子多孝順懂事多能幹啊,爵位給八公子,容老奴說句誅心的話,真是糟蹋了!”
“你這是站在十九這邊想,所以覺得他不做世子委屈。”陶老夫人搖頭道,“但站在做父母的角度想,世子首選嫡子,兩個嫡子一個能幹一個紈絝,那當然是立紈絝的那個——能幹的那個可以自己去掙爵位、謀出路;紈絝的那個,你不給他爵位,是要他在父母過世之後,迅速揮霍完分給他的家產,然後一家子靠兄弟過活、看弟媳婦和侄子侄女們的臉色嗎?”
胡媽媽一想倒也是:“十九公子日後執掌了鎮北軍,不怕沒有封爵的機會!”
陶老夫人嗤笑:“爵位,對於臣子來說是畢生榮耀,對於天家來說也就是一道聖旨,外加每年撥下的那點錢糧而已!有什麼好稀罕的?也就是朝海還在,不好太偏心四房。不然天鸞現在就可以給十九封爵了!”
當年秋風還是出身草莽呢,不也封了伯爵?
“只是……”胡媽媽被陶老夫人教訓了一番,說話就有點吞吐。
“怎麼?”
“老奴總覺得伯爵爺對十九公子不如對八公子親熱上心!”胡媽媽遲疑道,“雖然說老奴見伯爵爺跟兩位公子在一起的次數也不多,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陶老夫人皺起眉,想了一會才道:“馳兒不是在我跟前長大的,他心裡想的什麼我也吃不準。不過,他統共就那麼三個兒子,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十九!不管他私心裡怎麼偏愛法,反正鎮北軍不交給十九是不可能的!”
只要鎮北軍最終會交給江崖霜,那麼早早壓注在這個小孫兒身上的陶老夫人就不會輸。
至於江天馳的偏心,會不會造成四房家產分割時對江崖霜不利,陶老夫人的眼界根本不在乎:有大權在手,什麼榮華富貴弄不到?何必盯著四房這麼點東西!